第三百一十九章 这些银子,都是朕的钱!
翌日。
朝会。
朱祐樘坐在龙椅之上,接受完众人的朝拜之后,萧敬高声唱礼。
“有事早奏!”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几乎是萧敬的话音刚刚落下,户部尚书丘濬的话语声就响起。
他手持笏板,走出队伍,对着朱祐樘遥遥一拜。
朱祐樘点了点头:“准奏。”
“是,陛下!”
丘濬快走几步,来到朱祐樘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题本,将其献上。
“启禀陛下,清丈天下田亩的工作已经完成,所有测量数据户部已经整理成册,请陛下过目。”
“善!”
朱祐樘一听到是关于清丈天下田亩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连身体都向前倾了一些。
萧敬接过丘濬手中的题本,将其恭敬地献到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一边翻看手中的题本,与此同时,丘濬也在口头汇报重要的数据。
“启禀陛下,根据各工作小组的数据,户部经过整理后得出,大明如今的可耕地数量,在十三亿亩。”
“其中良田三亿亩,中田六亿亩,贫田四亿亩。”
“多少?!”
丘濬的话犹如平静水面中丢入的一颗石子,顿时惊起无穷涟漪。
“什么?十三亿亩耕地?太祖在时,好像才八亿亩,现在居然已经有十三亿亩耕地了。”
“那这么说的话,这么多年来,大明至少少收了五亿亩耕地的收税。”
“每年少收五亿亩耕地的税收,这……”
霎时,朝堂上的官员们,脸色开始变化。
在这实打实的数据面前,他们才知道这些年来,大明王朝到底损失了多少税收,多少银子。
“呵呵,好啊,好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五亿多亩的耕地,大明朝廷这么多年以来,竟然没有收到一两银子,一粒税米,这些税收,都被谁给吃了?!”
朱祐樘冷笑连连,说到最后,语调一高,已是勃然大怒。
朝堂上的官员,低头噤声,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朱祐樘的霉头。
户部尚书丘濬也感到身上的压力,变得无限大。
但最为户部尚书,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像其他官员一样,缩起脖子当鸵鸟。
该他汇报的事情,还是要他来汇报。
“启禀陛下,关于这些欠收的税粮,经过户部核查,主要还是被各地的王府,卫所,和士绅们私吞了。”
“王府通过兼并土地,隐瞒田亩数量逃避赋税。”
“卫所则利用军田名义占据大量土地,却不向朝廷缴纳税粮。”
“士绅们更是通过各种手段勾结地方官员,将大量耕地登记在名下却不缴税……”
朱祐樘紧皱着眉头,心头阴郁着一层郁气。
按照朱祐樘的想法,他是肯定想要向王府和士绅们,追回这些应收的粮米和税银的。
但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太现实。
粮食保存周期不长,追查税米最多也只能倒查到前年。
并且现在王朝大动干戈,对士绅阶层,也不应追杀得太狠。
江南地区士绅们,算是彻底完了。
若是继续对其他地区的士绅,继续出手的话。
恐怕会让全大明的士绅,都感到害怕,进而引发全大明的混乱。
“那多出来的良田呢?现在所属何人?”
丘濬连忙拱手回答:“回陛下,所有多出来的耕地,都已经发放给了当地无地的百姓。”
“我们按照每户三到五亩的标准分配,确保每一户大明百姓都有足够生活的耕地,目前各地百姓都已拿到地契了。”
直到听到这里,朱祐樘眉间的郁气,才舒展开来。
他最在意的不是追回多少税粮,而是百姓能否有地可种,有饭可吃。
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大明的根基就能稳固,这些损失的税粮,日后总能慢慢补回来。
“如此甚好。”
说罢,朱祐樘又低头,看起手中题本上的数据。
而这时候,丘濬小心翼翼地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渍。
“陛下,还有一件事,臣不知道该不该当众禀报?”
朱祐樘头也不抬:“有什么不敢讲的,尽管说就是了。”
“是,陛下,那臣就说了。”
丘濬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朱祐樘,然后才开口。
“陛下,王俨和杨继宗两人,已经将江南士绅们被抄家的家财,都已经清理完毕了……”
“嗯,抄出来多少银子了?”
朱祐樘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题本上移开,放到了丘濬的身上。
不只是朱祐樘,整个朝廷的官员们,都支起了耳朵,仔细凝听。
丘濬一想到那个天文数字,就感觉自己身上压力山大,双腿都在发抖,站都有些站不住。
“回陛下,一共抄出……两亿七千万两白银……”
丘濬的说完之后,整个朝堂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官员,都被这个天文数字,给震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想过江南士绅们的藏银数额,会非常巨大。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数额会如此巨大!
内阁首辅刘健手中的象牙笏板微微颤抖,险些从手中滑落。
他侍奉大明四十余年,从英宗皇帝到宪宗皇帝,再到如今的孝宗皇帝,历经三朝,深知国库的空虚。
大明建国一百二十余年来,每年的国库收入折合成白银不过四百万两。
两亿七千万两白银啊,这是大明王朝多少年的税收了?!
整整六十七年的国库总收入啊!
大明开国到现在,才不过一百二十余年。
就有整整一半时间的税收,藏在江南各地士绅的家里。
他知道江南士族富裕无比,却没想到他们的财富竟然达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这些银子,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户部郎中王俨心中早知结果,可每每想到这个天文数字,依旧会感到心惊肉跳。
他负责江南田亩清丈工作时,虽曾目睹士绅们的奢华生活,但在彻底统计出来之前,却从未想过他们的财富会如此庞大。
同时,王俨心中,还感到深深的后怕。
若不是陛下果断出手,清除了这些江南士绅。
江南的财富恐怕会被他们继续垄断,朝廷的财政危机也永远无法解决,百姓们更是会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朝廷上的官员们,心中开始感到无边的恐惧。
特别是江南的官员,甚至是整个东南的官员,都开始心跳加快,两股战战了。
他们怕了,他们真的怕了。
他们害怕这样数额巨大的银两,会令朱祐樘愤怒到失去理智,而迁怒到他们身上。
此刻的朱祐樘,心中确实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在听到丘濬口中的数字后,就连他的手,都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笔钱,比他太仓库和内帑里的银子加起来,还有多出几倍!
这些银子,原本应该都是他的银子啊!
因为愤怒,朱祐樘在几分钟内,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他缓过来之后,才一拍龙案,豁然起身。
“这些银子,他们都是从哪来的?!”
“哪来的?!”
朱祐樘出离地怒吼,把丘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尽显卑微姿态。
“陛下息怒!”
丘濬一跪,朝堂上官员们,哗啦啦地立刻跪倒一片。
“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朱祐樘在台上来回踱步,语气里是按耐不住的层层怒火。
“你们官员都给朕说,太祖皇帝是薄税养民,藏富于民,宁愿朝堂的收入低一些,也要让百姓的生活过得富裕一些。”
“好啊!现在真的是藏富于民了!”
“江南那些士绅们,他们的银子加起来,是大明六十多年的税收!”
“他们的银子,是朕国库里的好几倍!”
“这些银子,都是朕的钱,朕的钱啊!”
朱祐樘的怒吼在朝堂上回荡,各级官员将自己的头死死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朱祐樘在一顿愤怒的发泄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些银子,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即便他们隐瞒了耕地数量,即便他们偷税漏税,也不可能有这么数量巨大的银子。”
突然,朱祐樘来回踱步的脚停住,他转身看向一众官员,脱口而出:“这是不是他们走私赚来的银子?!”
“是不是!”
朱祐樘的话回荡在朝堂之上,众人无人敢回,只有无边的沉默。
众人心里跟明镜一样,这么一笔数额庞大的银两,根本就不可能是靠偷税漏税,或者剥削压榨百姓来累积的。
百姓早就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就是把他们骨头渣子都刮干净,也不可能变出实打实的银子来。
大明境内,就没有这么多的金属银!
这些银子,只可能有一个来源,那就是从海外流进来的。
从海外流进来的银子,除了走私之外,还有别的方式吗?
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能说。
他们不说,朱祐樘此刻也全都明白了。
“好啊!难怪朕要开海的时候,你们这些江南的官员,会拼命地出来阻止朕!”
“又是说海禁乃祖制不可违,又是说开海会引来倭寇,原来是怕断了你们的财路,怕损害了你们的利益!”
“难怪你们为了阻止朕开海,连命都可以不要!”
“走私这么高的利润,你们捂得是真严实啊!”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朱祐樘对视。
他们中不少人,都与江南士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的是江南士绅的门生故吏,靠着士绅的推荐才得以入朝为官。
有的则直接参与走私贸易,通过士绅分得一部分利润。
还有的甚至在江南购置了田产商铺,与士绅们利益捆绑。
此刻听到朱祐樘的话,心中无不充满了恐惧,生怕陛下会追查到底,牵连到自己。
此刻的朱祐樘,看着朝堂上出身江南的官员,眼中只有憎恨和厌恶。
都是这些江南的官员,勾结江南的士绅,趴在大明的身上,吸了上百年的血。
而且吸的,还是最赚钱的大动脉。
朱祐樘的愤怒,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此刻,江南的士绅完蛋了,但是江南走私集团留在大明朝廷里的钉子,可还没有拔除干净。
朱祐樘铁青着脸:“刘瑾!”
候在一边的刘瑾,浑身一抖,快速上前两步,跪倒在朱祐樘的面前。
“陛下,老奴在。”
“即刻起,开始调查朝廷内所有江南籍贯的官员!”
“凡是涉及走私贸易,与江南士绅勾结,为走私提供便利的官员,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拿下!”
“通通打入东厂大狱,从严审讯!若有抗拒者,格杀勿论!若有包庇者,与同罪论处!”
“一经查实,满门抄斩!”
刘瑾浑身一抖,神情变得无比严肃:“是,陛下!”
刘瑾只是抖了一下,而朝堂上那些出身江南的官员,却已经是抖若筛糠了。
恐惧和绝望充斥着他们的内心,出身江南的官员,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呢?
随后,朱祐樘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丘濬。
“丘濬,朕问你,江南的那些银子呢?现在在哪?”
丘濬抬起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陛下,银子由西厂厂督汪直亲自护送,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预计七日后便可抵达京城。”
听到这条消息,朱祐樘脸上的怒意,才稍稍散去一些。
交由汪直护送,朱祐樘放一百万个心。
……
七日后。
朱祐樘站在承天门的城墙之上,眺望着远方。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户部尚书丘濬,内阁首辅刘健,内阁阁老李东阳等人。
今天,便是汪直护送两亿七千万两白银入京的日子。
为此,朱祐樘专门在承天门上,等候汪直回京。
“陛下,您坐着歇一下吧,现在日头还是有些晒的。”
萧敬走到朱祐樘的身边,低头轻声开口,手中还拿着一柄天遮,为朱祐樘遮挡阳光。
“不用,朕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朱祐樘此刻心中急得不行,哪还有心情坐回去等。
他此刻最想要的,就是第一时间,看到他的银子。
今天的京城,已经被朱祐樘下达了最严厉的禁行令。
所有京城的居民,今天统统不允许上街,所有生意铺面,也全都大门紧闭。
无数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都潜伏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全身戒备地等待西厂队伍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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