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一幅画
小会议室的空气有些浑浊,众人有些垂头丧气。
周幸以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灵活地转着一支未拆封的薄荷糖,糖纸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语气懒散,话却像淬了冰:“陈墨,省美协副主席、知名画家、慈善家……头衔多得能凑两桌麻将,可惜没一个能当证据用。”
他每报一个名号,眼皮就懒懒一掀,眼神冷冽:“张野那嘴是撬开了,可孤证不立。现在手里这点东西,连请他喝杯茶都够不上,还想钉死林薇薇的案子?他找模特用加密币、过掮客,链条干净得像用酒精擦过,谁能拿住他?”
门“砰”地被推开,带进一阵混着烟味的风。
孟凡大步闯入,深蓝色警服上沾着风尘,文件夹“啪”地拍在桌上:“周队!国际刑警通报和边境线索都到了——情况糟透了!”
几张照片滑出来,最上面那张画面刺目:光怪陆离的派对上,人影癫狂扭曲,特写镜头里,几颗微小晶体泛着诡谲的蓝绿色光泽,与案发现场的样本如出一辙。
“这东西代号‘碧水’,也叫‘翡翠幽灵’。”孟凡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点着照片,“金三角新势力和美国西海岸已经泛滥了。劲儿猛,致幻性强,成瘾性极高——最关键的是,确认能透皮吸收,碰一下都危险!”
他语气凝重:“化学结构独一无二,合成路径复杂得能绕晕化学博士,国内数据库扒了三遍,连个相似结构的影子都没有,就像凭空掉下来的!”
周幸以转糖的手指猛地一顿。他俯身盯着照片,眉头紧锁:“老孟,确定国内零记录?实验室、海关、兄弟省份——都筛了?”
“千真万确!”孟凡重重点头,“干净得离谱!就像专门等着在林薇薇案里亮个相!”
“不是亮相,”周幸以的声音冷得掉渣,“是有人拽着线,只给特定的人用,在特定的‘场合’出现。”他心底的猜测骤然清晰——陈墨的“艺术灵感”,恐怕沾着更黑的血,摊子铺得国际化。
周幸以指尖在桌面顿了两秒,才抓起内线电话,指尖按短号时没什么多余动作,只在接通的瞬间,声线里那点压不住的锐利稍收了收:“张局,是我。”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张局熟悉的声音,伴着隐约的钢笔划纸声,听着就透着股稳劲儿:“刚看你那边审讯室的灯灭了,是张野那儿有信儿了?”
“嗯,开口了,咬出个人 —— 陈墨。” 周幸以把名字报得干脆,目光落在桌角陈墨的资料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纸边,“据张野供述,受害者是陈墨让他物色的,要求年轻、学艺术、好拿捏,给的报酬是加密币,连抛尸点都是陈墨指定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叫‘找创作灵感’。另外,案发现场那蓝绿色晶体也确认了,是新型毒品,代号‘碧水’,东南亚和北美那边已经有泛滥迹象,但国内的数据库里,目前还是零记录。”
电话那头的划纸声骤然停了,空气静得能听见电流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张局的声音才传过来,没了平时那点温和,沉得像压了层霜:“陈墨…… 加上这‘零记录’的东西,这事可就不是简单的凶杀案了。你心里清楚,他不是普通的画家,省美协副主席,手里握着多少文化资源,头上的光环能照得人睁不开眼 —— 动他,不是抓个嫌疑人那么简单。”
周幸以没接话,指尖依旧抵着资料边缘,等张局把话说透。
“现在没有实锤,就凭一个瘾君子的口供,别说扳倒他,怕是刚把人请回来问话,外面就得炸锅。” 张局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文化界的人最会抱团,到时候‘警方为结案迫害艺术家’的帽子一扣,再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舆论能把咱们局的门槛踏平。上面要是问起来,你拿什么交差?就说‘我们怀疑他’?”
“我明白。” 周幸以终于开口,声音依旧稳,但尾音里带着点不容错辨的锐利,“所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明面上得按部就班,该查的线索正常走流程,张野的口供暂时只能当参考,不能往外露。重点还是两个方向:一是‘碧水’的来源,国内零记录,要么是刚进来,要么是有人在暗处捂着;二是林薇薇的遗体,现在只找到部分,头没找到,这很可能是陈墨的死穴 —— 他既然敢用‘找灵感’当借口,就绝不会让关键证物落在咱们手里。”
“跟我想的一样。” 张局的声音里透出点认可,“头和‘碧水’,这两样是破局的关键,找不到,咱们就是在刀尖上走。你放心,监控陈墨的手续,还有查‘碧水’来源的特批文件,我亲自去跑,最快明天早上能下来。”
顿了顿,张局又补了句,语气比刚才更沉:“记住,外松内紧,别给人抓着把柄。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一锤定音,不仅要把陈墨钉死,还得顺着他这条线,把背后藏着的东西全挖出来 —— 这事儿,不能留尾巴。”
周幸以指尖在资料上轻轻一按,应声时没半点犹豫:“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挂了电话,他拿起陈墨的照片,指尖在照片上那人温和的笑脸上顿了顿,眼底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会议室里沉闷尚未散尽。孟凡带来的消息像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目标明确,却裹着国际毒网的尖刺。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赵彦辞站在门口,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与室内浑浊的空气格格不入。金丝边眼镜擦得锃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角落的烟灰缸上。他微微蹙眉,抬手扇了扇空气,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们这是在集体熏制腊肉?这浓度,再待半小时,可以直接送去病理科切片了。”
周幸以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赵法医大驾光临,就为点评空气质量?”
“顺路。”赵彦辞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一闪,“主要是来给你们焦头烂额的侦查工作送点实际进展。”他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个无菌证据袋,动作精准地放在桌上,里面是几张显微照片和一份报告。
“‘碧水’的初步成分分析,你们说合成路径复杂到能绕晕博士?”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天然的碾压感,“我花了点时间拆解了三层结构。其中两种前体成分与五年前金三角流出的‘蓝蝴蝶’有关,但添加了新型酯键,隐蔽性极强,常规海关检测根本无法识别。”
孟凡刚想开口,就被赵彦辞抬手制止:“透皮吸收的数据也在里面。接触皮肤超过十分钟,神经毒素即可通过毛细血管进入循环系统,直击脑干。效率……比你们刚才讨论的还要高一个数量级。”他目光扫过周幸以手里捏变形的薄荷糖包装,“顺便,如果需要提神,建议换含片,徒手转糖纸……效率低下且不卫生。”
周幸以被噎得一时无语,竟没立刻反驳。
就在会议室气氛因赵彦辞的介入而略显异样时,后勤处的角落,桑榆正紧盯屏幕,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所有信息碎片——张野的供词、“碧水”的情报、周队的部署、张局的沉重、以及那个男人在警戒线外难以解读的眼神——在她脑中疯狂旋转,几乎沸腾。
一个念头如电光闪过:那个视谋杀为艺术、切割为创作、甚至可能与国际毒网纠缠的疯子,他的“灵感”……会不会就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鼠标点击声密集而清脆。屏幕亮光映着她专注的脸。画展记录、高清作品图、艺术评论……尤其是近期所有备受关注的新锐作品,被她逐一筛查。
突然,她的动作停滞了。
屏幕上是一幅名为《沉渊》的巨幅抽象画,上周刚于洛城艺术中心展出。
画面中心是大片深邃变幻的蓝绿色漩涡,色泽幽暗处近乎墨黑,明亮处却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近乎妖异的荧光。
桑榆的呼吸骤然屏住。
这色调,这光泽……
“桑影,”她声音极轻,指尖点向屏幕左下角,“看这片蓝绿色!”
【饱和度异常,超出标准值12%。检测到微米级金属光泽颗粒分布。与‘碧水’晶体在特定光线下折射特征重合度67%。】桑影的声音冷静分析。
“还有这几道笔触……”桑榆放大图像。
【并非杂乱无章,笔触压力数据呈现明显周期性峰值,收尾处有模拟晶体生长的锐利锯齿状纹理,与张野工作室发现的孔雀石粉末显微结构相似度82%。】
桑榆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将画面中心暗部不断放大:“这个区域的轮廓……是不是太规整了?”
【直径测量:12.3厘米。边缘检测到疑似玻璃材质的线性折射光。内部深度推测大于15厘米。】桑影的语调依旧平稳,却透出一丝锐利,【该尺寸与容纳一颗经过处理的成年女性头颅所需空间高度吻合。】
屏幕上的漩涡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的吸引力。桑榆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暗部,指尖触及冰凉的屏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而这幅作品的署名处,赫然写着-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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