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空间漂流

跃出维度间隙，进入相对稳定的超空间，并不意味着安全的抵达。这里，是规则的“高速公路”，是信息与概念流动的海洋，其本身也蕴含着无尽的未知与风险。

林枫的“存在”——那缕承载着自我意识的规则信息流——如同孤帆，航行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海洋中。超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之分，只有无数流淌的、散发着不同色泽和波动的规则“航道”。这些航道相互交织、并行、偶尔碰撞，形成一幅动态的、无比复杂的宇宙规则脉络图。

他依照橘皇指引的方向，以及自身对那“古老回响”的微弱感应，锁定了一条散发着淡金色、流向银河系边缘“深渊回响”星云方向的稳定航道。这条航道相对“宽阔”，规则流稳定，如同主乾道。

航行本身，是一种超越物理感官的体验。他并非在“移动”，更像是被规则流本身“携带”着前进。速度无法用常理衡量，时而仿佛停滞不前，时而又感觉瞬息亿万里。周围的“景象”变幻莫测：

时而，他仿佛穿梭于由纯粹数学公式构成的瑰丽长廊，几何图形在身边生灭不定；

时而，他又坠入一片情感的海洋，无数智慧生命散逸的喜悦、悲伤、愤怒、爱恋等情绪碎片，如同五彩斑斓的鱼群，掠过他的意识，带来短暂而强烈的共情冲击；

时而，航道旁会掠过一些巨大的、半透明的“规则生物”阴影，它们形态不定，似乎是依托某种特定规则而生的原生意识体，对林枫这“异类”投来漠然或好奇的“一瞥”，旋即远去。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断微调自身信息流的形态和频率，以完美契合航道的规则波动，避免被甩出航道，或者与某些不稳定的规则团块发生“碰撞”。那将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可能是被随机抛到宇宙的某个角落，也可能是意识被规则乱流撕裂。

孤独，是这片海洋永恒的主题。

除了那些无意识的规则现象和原生体外，他感知不到任何其他具备明确自我意识的“旅行者”。这里仿佛是文明的禁区，唯有他这一叶孤帆，在无尽的规则之海上漂流。琉璃给予的意识稳定器，那点微弱的蓝色坐标光，成了他对抗这片浩瀚孤独的唯一慰藉。每一次“看”到它，都能让他那趋向冰冷规则化的意识核心，泛起一丝名为“牵挂”的微澜。

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对应外界时间数月，或许数年。

前方航道的规则流突然变得紊乱起来。淡金色的稳定流光变得晦暗不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浊的、夹杂着暗红色与深紫色的湍流。一股强大的、充满排斥与恶意的规则乱流，如同风暴前的涌浪，从航道深处席卷而来！

林枫立刻意识到危险。这不是自然的规则波动，其中蕴含着某种……人为或者说高智慧干预的痕迹！充满了攻击性和毁灭欲，与古神的气息有些类似，却又更加冰冷、更加……程序化。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规则干扰场。疑似‘收割者’活动残留痕迹或主动防御机制。”一个冷静的、基于他自身规则逻辑产生的分析结论浮现在意识中。

他试图规避，但这条航道似乎是前往“万法之源”方向的必经之路，湍流覆盖范围极广。

别无选择，只能强行突破！

林枫凝聚起意识，不再是被动顺应规则流，而是开始主动编译！他不再仅仅是一叶随波逐流的孤帆，他要化作一艘破开风浪的规则之舟！

白金色的光芒再次从他意识核心绽放，虽然远不如对抗古神时那般璀璨，却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他在自身信息流外围，编译出了一层致密的、不断旋转的“规则偏转力场”，如同给孤帆披上了坚硬的装甲。

下一刻，他驾驭着规则之舟，悍然冲入了那片浑浊的暗红湍流！

“轰——！！”

意识层面仿佛响起了无声的爆炸！

无数充满恶意的规则碎片，如同高速射来的炮弹，狠狠撞击在偏转力场上！力场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林枫感到自身的意识核心都在震颤，维持力场所需的算力急剧飙升。

这不仅仅是能量的对抗，更是规则逻辑的碰撞。那些暗红湍流中，蕴含着一种试图将一切“分解”、“格式化”的底层指令，疯狂地冲击着林枫的“存在定义”。

他咬紧牙关（如果意识体有牙的话），将琉璃给予的稳定器能量也调动起来，融入力场之中。那点蓝色微光在暗红湍流中顽强闪烁，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为他提供着额外的稳定锚点。

冲撞，持续的冲撞。

湮灭，不断的湮灭。

林枫的规则之舟在湍流中艰难前行，速度大减，如同逆水行舟。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对抗整个宇宙的恶意，孤独感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就在他感到力场即将到达极限，意识也开始因过度消耗而变得模糊时——

前方的湍流骤然减弱了！

并非他突破了风暴，而是……风暴似乎“绕开”了某个区域。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出现了一片规则的“真空带”。那片区域没有任何规则流动，一片死寂，连最基本的物理常数都仿佛不存在。而在真空带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残骸。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某种非金非玉、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物质构成的构造体残骸。它断裂成数截，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了被某种恐怖力量撕裂和腐蚀的痕迹。其风格与人类科技或已知的任何上古文明都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几何美感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非生物的秩序感。

更令人心悸的是，残骸周围，残留着与刚才那暗红湍流同源、但浓郁了千百倍的毁灭规则气息！

“收割者……”林枫的意识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这显然是一艘属于某个未知文明的、不幸遭遇了“收割者”的星舰（或者某种跨维度航行器）残骸。它不知在此漂浮了多久，其散逸的毁灭气息，甚至影响了周围超空间航道的稳定，形成了那片危险的湍流区。

林枫驾驭着规则之舟，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规则的真空带，避开了残骸周围最浓郁的毁灭气息。

就在他的意识掠过最大一块残骸碎片时，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最后警示意味的信息流，仿佛垂死者的最后呼吸，从那残骸深处逸散出来，被动地被他捕捉到：

“……逃……‘清道夫’……不可力敌……它们……在修正……‘错误’……‘源初之光’……才是关键……”

信息到此彻底断绝，残骸再无任何反应。

林枫的规则之舟缓缓驶过了这片宇宙坟场。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冰冷的残骸，以及其周围依旧涌动的、充满敌意的规则湍流。

“清道夫”……“修正错误”……“源初之光”……

新的名词，新的谜团。

“收割者”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恐怖。它们如同宇宙的园丁，冷酷地“修剪”着它们认为的“错误”。而这“错误”，很可能包括像他这样，试图探寻规则本源、可能超越某种界限的存在。

他的旅程，注定不会平静。

规则之舟调整方向，再次汇入相对稳定的航道，向着“万法之源”，向着那更深邃的未知，继续前行。

只是那孤帆般的意识之影，似乎比之前，更加凝重，也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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