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引使者与议会架构

由纯粹规则光流构筑的居留单元内，林枫的意识核心如同超频的处理器，无声地运转着。他并未沉浸于这被精心模拟出的“舒适”环境，而是将大部分算力集中于两件事：其一，持续解析“镜界”那庞大而精密的底层规则结构，试图寻找任何可供利用的接口或信息溢出点；其二，反复推演与观察者议会即将到来的会面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引路人-7号离去了，但林枫能感觉到，一种无处不在的、温和却无孔不入的监测力场始终笼罩着这个单元。这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制度化的、基于安全协议的常规监视。他对此并不意外，在别人的地盘上，尤其是在一个以“观察”为名的组织核心前哨站，隐私本就是奢侈品。

时间（如果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同步的话）在过去大约一个标准地球日后，那平静无波的合成音再次于他意识海中响起。

“来访者林枫，议会代表已准备就绪。此次会面将通过远程通讯协议进行，请保持您的意识流稳定连接。”

引路人-7号的身影并未出现，声音直接穿透空间传来。

下一刻，林枫“眼前”的景象变了。居留单元那模拟出的规则光流背景如同水纹般荡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数星璇的虚拟空间。他自身的信息流被投射在这片空间的中央，而在他前方，悬浮着两个模糊的光影人形。

左边的人形，散发着一种沉稳、包容的气息，光芒柔和，呈现出一种偏向暖色调的白金色。右边的人形，则显得棱角分明，光芒冷冽，是近乎绝对的银白色，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严谨。

“欢迎你，来自‘盖亚’的林枫。”左边白金色光影率先发出意念波动，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长者般的宽厚，“我是议会‘监视者’席位的代表之一，你可以称我为‘守望者-伽尔’。对于你能成功抵达‘镜界’，我们表示赞赏。你与‘虚无之眸’（古神）的对抗，展现了非凡的潜力与意志力。”

果然是监管派的口吻。林枫心中明了，意识流微微波动，传递出礼节性的回应：“感谢议会的认可，伽尔代表。我此行旨在寻求知识与答案，以应对我自身及我的世界所面临的困境。”

“困境……”右边那银白色的光影发出了冰冷的意念，如同金属摩擦，“指的是你体内那极不稳定的‘规则同化’进程，以及你那尚未完全证明其长期稳定性的文明，可能引来的、更大规模的系统性风险吗？”

这话语直指核心，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质疑。

“这位是‘仲裁者’席位的代表，‘肃清者-奈落’。”伽尔的意念适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解意味，“奈落代表的职责是评估并处理可能危及泛维度秩序稳定性的‘变量’。”

“变量……”林枫咀嚼着这个词，意识流平静无波，“在我理解，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变量的动态系统。绝对的稳定，等同于死亡。我自身的状态，是我为守护我的世界而付出的代价，我正在积极寻求解决之道。至于我的文明，我们刚刚凭借自己的意志与力量，从一场足以导致世界崩溃的危机中幸存下来，这本身或许就是其‘稳定性’的一种证明。”

奈落的银白光影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幸存，不等于具备长期存在的价值。代价，也可能成为新的、更危险的污染源。议会的数据模型显示，过度且不受控制的‘规则操作者’，其本身对秩序的威胁系数，往往高于其所能解决的麻烦。”

“但我们同样看到了一位勇于承担责任，并且成功修复了一个‘微宇宙’基础规则的‘修复者’。”伽尔接话道，语气依旧温和，却巧妙地转移了焦点，提到了林枫自己都尚未知晓已被观测到的能力展示，“这种对秩序的建设性倾向，是议会非常看重的品质。”

林枫心中一动。修复微宇宙？他们果然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在自己抵达之前就已经掌握了部分情报。这既是展示肌肉，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在这里，他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议会向我发出‘有限接触’的邀请，”林枫不再纠缠于自身评价，转向核心问题，“我想知道，这‘接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以及，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

伽尔的意念带着一丝赞赏：“直接的提问。很好。‘有限接触’意味着，在符合《泛维度文明接触守则》的前提下，议会可以向你开放部分非核心数据库，提供关于宇宙格局、基础规则应用的知识。同时，我们也希望，你能成为议会在‘盖亚’星域的‘监管代理人’，协助维持该区域的秩序稳定，并及时汇报任何可能超出阈值的规则异动。”

监管代理人？听起来像是给了个编制，但本质依然是观察、控制，甚至……汇报。将自己故乡的动态，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一个高高在上的外星组织？

“那么，‘代价’呢？”林枫追问，意识流锁定伽尔。

“代价是，你需要接受议会的‘意识烙印’，”这次是奈落冰冷的回应，“以确保你对秩序的绝对忠诚，以及行为模式的……可预测性。这是获取议会信任与资源的前提。”

意识烙印！林枫的意识核心骤然一凝。这几乎等同于将自身的自由意志与思想主导权拱手相让！一旦接受，他就不再是林枫，而是议会的一个延伸工具。

就在这时，掌心的意识稳定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波动。是琉璃！她似乎捕捉到了会面中的关键信息，正在试图传递什么。但由于“镜界”核心区域的通讯屏蔽过于强大，信息无法完整传递，只有一股强烈无比的、带着担忧和警告意味的情绪清晰地传递过来——“拒绝！危险！”

林枫瞬间明了。琉璃的判断与他的直觉完全一致。

“感谢两位代表的坦诚。”林枫的意识流依旧平稳，但内在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级别，“关于‘监管代理人’的职位与‘意识烙印’的必要性，我需要时间进行慎重考虑。我个人的原则是，合作可以建立在平等与互利的基础上，但奴役……恕难从命。”

他清晰地表达了立场，没有留下任何模糊空间。

虚拟空间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伽尔的光影似乎微微闪烁，像是在权衡。而奈落那银白色的光影，则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仿佛有实质的寒芒透出。

“平等的合作，建立在对等的实力与可控的风险基础上。”奈落的声音如同冰碴，“目前的你，以及你所代表的文明，并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你的拒绝，在议会风险评估中，将被记录为一个显著的负面因子。”

“奈落代表，”伽尔再次开口，缓和着气氛，“林枫来访者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我们可以给予他一些时间，让他更深入地了解议会的理念与宇宙面临的共同挑战。或许，在获取更多信息后，他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也将压力给到了林枫这边——给你时间了解，但最终，你还是要做出选择。是戴上枷锁获得庇护，还是坚持独立面对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被议会视为需要“处理”的威胁。

“我期待能够了解更多。”林枫顺势说道，不卑不亢。

“可以。”伽尔应允，“引路人-7号会为你开放部分数据库的访问权限。我们期待你的‘明智’抉择。”

话音落下，虚拟空间的景象开始模糊、消散。两位议会代表的意念投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

居留单元恢复了之前的规则光流背景，仿佛刚才那场决定未来走向的对话只是一场幻梦。

但林枫知道，这不是梦。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议会内部那泾渭分明的两条路线。伽尔代表的监管派，试图以“合作”之名进行吸纳与控制；而奈落代表的放逐派，则赤裸裸地视他为必须清除或严格管束的“病毒”。

他悬浮在寂静的空间中，意识深处与琉璃那断断续续、却充满担忧的链接是他此刻唯一的温暖。他回想起奈落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如果光影也有目光的话），那其中除了审视，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更深的东西……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猎人看到稀有猎物的……贪婪？

林枫的意识流缓缓沉静下来。访问数据库的权限……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在“镜界”这严密的秩序之墙上，找到第一个“BUG”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意识集中，开始连接引路人-7号刚刚为他开通的那个，通往观察者议会庞大知识库的、有限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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