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分歧初现

虚拟会面结束后，居留单元内重归寂静，但那无声的博弈却仿佛刚刚开始。林枫的意识核心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反复回放着与伽尔和奈落对话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意念波动的细微差别。

“监管代理人”……“意识烙印”……

这两个词如同冰冷的锁链，在他意识中碰撞作响。伽尔看似温和的招揽，包裹着的是不容置疑的掌控欲；而奈落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则代表了议会内部另一种更极端、更危险的声音。他，林枫，以及他身后初生的地球文明，在这些高等存在眼中，不过是一组需要被评估、被归类、被管控的“数据”和“变量”。

平等？合作？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根深蒂固的傲慢面前，更像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掌心的意识稳定器再次传来微弱的波动，这一次，链接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丝。琉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担忧，清晰地传入：

“枫！他们的条件绝不能接受！‘意识烙印’……这在我们破解的零星上古资料里有提及，那是一种近乎灵魂奴役的技术！一旦接受，你将不再是你！”

“我知道。”林枫以意念回应，沉稳而坚定，“琉璃，放心。我不会用自由去交换任何东西，无论是知识还是所谓的庇护。我已经看清了，在这里，祈求得不到尊重，唯有实力和筹码才能换来对话的资格。”

“你打算怎么做？那个奈落，给人的感觉非常危险。”琉璃的担忧并未减少。

“他们给了我访问数据库的权限，”林枫的意念中透出一丝锐利，“这是一个机会。我要看看，这个以‘观察’和‘秩序’自居的议会，其数据库中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又有多少是他们不愿意让像我这样的‘变量’知道的。”

结束与琉璃的通讯，林枫不再迟疑。他集中精神，意识流如同触手般，精准地接入了引路人-7号提供的那个“有限”的数据接口。

刹那间，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入他的感知。若非他早已习惯了规则层面的信息冲击，以及自身意识在维度间隙中的锤炼，恐怕瞬间就会被这庞大的数据冲垮。他稳守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老手，快速地在信息流中导航、筛选。

大部分是公开的、基础性的宇宙学知识：不同维度的物理常数差异、规则映射理论、能量形态分类、已知文明谱系概览（地球文明被标记为“T-73489-盖亚，潜力待评估，风险系数：中高”）……这些知识浩瀚如烟，足以让任何一个初级文明发生科技爆炸，但对于寻求更深层答案的林枫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关于“上古协议”、“系统本源”、“收割者”以及议会自身更深层架构的信息。

他调动起“编译”能力，不再是被动接收信息，而是开始主动“解析”数据库的底层结构，尝试突破那层“有限”的权限壁垒。他的意识如同最狡猾的病毒，沿着数据流的缝隙，向着被标记为“加密”、“高权限”、“历史封存”的区域渗透。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议会的数据库防火墙严密得令人发指，层层叠叠的规则加密和逻辑陷阱遍布其间。每一次尝试突破，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发警报，甚至引来规则层面的反噬。

然而，林枫对规则的理解，尤其是他那种源自“BUG”本质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编译”方式，恰恰是这种高度秩序化系统最难防范的。他并非强行破解，而是寻找规则逻辑中那些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模糊地带”和“定义冗余”，然后像插入楔子一样，撬开一丝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段被深度加密、标记为【协议碎片-状态：已失效/归档】的数据流，被他成功捕获并强行解密。

信息涌入的瞬间，林枫的意识核心剧烈震动！

尽管残缺不全，但他依旧从那些闪烁着暗淡辉光的规则代码中，解读出了令人心悸的内容：

【…协议签署方：创始文明联合会（已注销）…数据库管理方：观察者议会（继承权限）…】

【…条款  7.3：周期性文明潜力评估…评估标准：规则适应性、熵减能力、逻辑闭环稳定性…】

【…条款  7.5：基于评估结果，对‘低潜力’、‘高能耗’、‘不可控变量’文明节点，执行…资源回收程序…代号：HARVEST…】

【…执行单位：自动化维护阵列…权限来源：本协议…】

HARVEST！收割！

虽然只是碎片，但结合之前获得的信息，足以拼凑出残酷的真相！所谓的“上古协议”，本质上是一份冷酷无情的“数据库管理合同”！而“收割者”，就是合同条款中规定的、用于“清理”不合格“数据”（文明）的“自动化工具”！

观察者议会，并非协议的创造者，但他们是协议的“继承者”和“执行监督方”！他们知晓一切，甚至可能……默许乃至一定程度上维持着这个残酷的循环！

就在林枫为这个发现而心神激荡，试图获取更多关于协议细节或“收割者”运行机制的信息时——

“嗡！”

一股强大、冰冷且充满敌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撞入他的居留单元，强行中断了他与数据库的连接！

奈落那银白色的虚拟投影，并未完全凝实，却带着滔天的怒意，直接显现在林枫的意识感知中。

“卑劣的窃贼！竟敢窥视议会的最高机密！”奈落的意念如同冰风暴，充满了杀意，“你的行为，已经彻底证明了你的不可控与危险性！‘监管’对你而言已是奢望，唯有‘清除’，才是对秩序最好的维护！”

林枫强行压下因数据冲击和连接中断带来的意识紊乱，意识流重新凝聚，平静地“看向”奈落的投影。

“最高机密？”林枫的意念不带丝毫波动，“是指那份授权进行文明灭绝的‘协议’吗？观察者议会，你们所谓的‘维护秩序’，就是躲在幕后，冷眼旁观，甚至亲手按下‘清理’按钮？”

“住口！低等变量！”奈落的怒意更盛，银白光影剧烈闪烁，“宇宙的资源是有限的！秩序的维护需要代价！那些无法通过评估、注定走向混乱与自我毁灭的文明，它们的消亡是为更多有序文明腾出生存空间的必要之举！这是基于逻辑和效率的最优解！你这种被狭隘情感左右的生物，根本无法理解！”

“基于逻辑和效率的最优解……”林枫重复着这句话，意识流中第一次透出了清晰的嘲讽，“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决定亿万生灵的存亡？这就是你们高高在上的‘秩序’？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懦夫的行径，不敢直面宇宙本身的混沌与不确定性，只能用最粗暴的‘删除’来维持一种虚假的、脆弱的‘整洁’！”

“狂妄！”奈落的投影几乎要凝聚成实质，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变量。等待你的，将是议会仲裁庭的最终裁决！”

话音未落，那强大的意念压迫便如潮水般退去，奈落的投影也随之消散。

居留单元内再次只剩下林枫一人，但他知道，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他触动了议会，至少是奈落所代表的那一派，最敏感的神经。

掌心的稳定器传来琉璃急促的意念：“枫！刚才检测到一股极强的恶意意念冲击！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林枫迅速回应，并将刚才的发现和与奈落的冲突简要告知，“琉璃，我们时间不多了。奈落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动用手段。我必须在他行动之前，找到自保或反击的方法，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他顿了顿，意识流投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能穿透这秩序的牢笼，看到外面那浩瀚而危险的超空间。

“看来，所谓的‘有限接触’，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在和平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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