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这次来，是来求您救命的！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张金山的心脏。
他，张金山，还有李有根，还有那成千上万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弟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小鬼子一刀一枪地拼命，为了什么？
为了保卫这片土地，为了身后的同胞！
可到头来呢？
在后方那帮脑满肠肥的蛀虫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丘八，一群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
他们的命，甚至不如腰包里的一块大洋值钱！
真是他娘的贱命一条！
林院长看着张金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同情地叹了口气。
“张团长，现在发火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再想办法，你能不能再去求求你那位八路军的朋友？”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张金山心头的火焰。
是啊，找孔令恂？
那是与虎谋皮。现在唯一能救李有根的，只有李川和他的八路军。
张金山狠狠一拳砸在土墙上，震落一片尘土。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步履如风。
他要回营房，把他从一个鬼子大佐那儿缴获的指挥刀拿上。
那是他最珍贵的战利品，但跟兄弟的命比起来，屁都不是！
拿去，给八路军！
换药，换粮食，换什么都行！
至于孔令恂？
他张金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八路军送物资这事，还是他花了半个月的津贴，从军需处一个老乡嘴里撬出来的消息。
这个军，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
……
与此同时，第80军军长办公室。
紫檀木的办公桌被打理得油光锃亮，能映出人影。
孔令恂正慢条斯理地用象牙小勺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这是从上海托人搞来的舶来品。
他对面，新27师团副王俊梗着脖子，站得笔直。
“军座，我们师已经断粮两天了！弟兄们都是饿着肚子在跟鬼子拼命！您今天不批这批粮，我王俊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孔令恂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抬起眼皮，露出一副为难至极的表情。
“王团副，你这是为难我嘛。第五集团军几十万人，几十万张嘴，哪个师不缺粮？”
“我能调拨的，都已经给你们新27师了。曾总司令那边盯得紧，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王俊急了：“可上次八路军送来的那批物资……”
“住口！”孔令恂脸色一沉，语气严厉了几分。
“那是八路军的统战伎俩！我已经按照上峰的命令，悉数上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免得惹火烧身！”
王俊被他喝得一窒，满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个前线的武夫，哪里是这位黄埔高材生的对手。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半晌，孔令恂才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让步。
“罢了，罢了。看在你们新27师屡立战功的份上，我豁出这张老脸，动用我的军长特权，再给你们调拨一万斤杂粮。记住，这是我私人给你们想的办法，千万别声张。”
王俊闻言，那张被炮火熏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
他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多谢军座！军座的大恩大德，我们新27师没齿难忘！”
他拿着孔令恂亲笔签发的批条，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孔令恂脸上的为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得意和轻蔑的冷笑。
上缴？
真是笑话。
八路军送来的那批精磨白面，被他转手就换成了三倍的麸皮杂粮。
如今批给王俊一万斤，他不仅净赚了两万斤的差价，还白落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至于那两箱比黄金还金贵的盘尼西林？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一枚翡翠扳指，嘴角咧开一个贪婪的弧度。
就在昨天，一个重庆来的神秘商人，用整整五箱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黄鱼，换走了那两箱救命药。
这笔买卖，做得！
……
八路军五纵二支队，前哨驻地。
一匹战马卷着烟尘，马背上的张金山翻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他顾不上喘口气，对着哨卡里站岗的八路军班长敬了个军礼。
“这位同志，中央军新27师张金山，有紧急要事，求见你们长官！”
那班长被这架势弄得一愣，但还是回了个礼，眼神里透着警惕。
“同志，请报上你的姓名和职务。”
“新编第27师，79团团长，张金山！”张金山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
“人命关天的大事！”
班长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跑进后方的通讯室。
片刻之后，班长快步跑了回来。
“张团长，我们领导让你跟我来。车在那边，咱们坐车进去。”
张金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半旧的道奇卡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司机已经发动了引擎。
他不由得愣住了。
“同志，你一个班长，还配车？”
在他的印象里，八路军穷得叮当响，一辆卡车都是宝贝疙瘩，怎么会放在一个前哨班长的手里？
那年轻的班长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哪是我的车啊，张团长。”
“这是我们司令员特意交代，专门放在这儿的。他说，友军的弟兄们大老远跑来，不能让人家再用两条腿跑。这车，就是专门接送你们的。”
十几分钟后，卡车在一片开阔的营地外停稳。
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早已等在路口。
见张金山下车，立刻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哈哈哈！想必这位就是新27师的张金山张团长吧？久仰大名！我是八路军772团的程雄！”
张金山连忙握住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对方掌心传来。
“程团长客气了，我是张金山！”
“走走走！饭菜都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程雄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就要把他往营地里拽。
“你们中央军的弟兄能来，就是看得起我们老程！”
“程团长！”张金山猛地站定，脸上血色尽褪，带着一丝哀求的颤音。
“饭不吃了！我这次来，是来求您救命的！”
他噗通一声，竟要单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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