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盒秘辛
九幽之下的锁链每一下颤动,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连着人间的丝线。
这些丝线另一端,系在无数人的命格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准就系在哪个倒霉蛋的脖颈子后面。
有人想把这乱麻似的线头重新捋顺喽,有人恨不得抄起剪刀一股脑全铰了,更有那憋着坏的,想趁机把水搅得更浑,好织一张新的罗网。
老李家老宅深处那口黑不溜秋的铁皮盒子,眼下就成了几根最要命的线头死死缠在一起的疙瘩,正嗡嗡地低响着,像是里头关了什么活物,急着要出来。
李司辰的左眼灼热得厉害,视线里其他东西都模糊了,只剩下供桌中央那个黑黢黢的铁盒子轮廓异常清晰,像个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
那上面的青铜小锁,纹路扭结,跟他记忆里失窃的青铜匕首柄部的雕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舅公,”他嗓子发干,声音有点劈,“这锁……这锁眼……”
袁守诚凑近了,浑浊的老眼几乎贴到锁上,鼻尖嗅到一股铜锈和香火混合的陈旧气味。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冰冷的锁身,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是‘鬼工锁’!”
他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怪不得你太爷爷说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开!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寻常钥匙能捅开的!”
“鬼工锁?”李司辰皱眉,他学过文物修复,对古代锁具也有些了解,但这名字听着就邪性。
“相传是鲁班秘术里一支偏门,后来被一些……不走正道的方士改良,用来锁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袁守诚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锁芯里头有机关,不是对应的‘钥匙’,硬来会触发自毁,里头的东西就完了!”
“那钥匙呢?”李司辰急了,左眼的灼热感几乎要烧起来,仿佛那盒子里的东西在拼命呼唤他。
袁守诚直起身,在昏暗的光线里环顾这间尘封的偏房。屋里暗得厉害,只有天窗漏下几缕灰白的光,勉强照亮正面墙上那几幅老祖宗的画像。
画上的人脸早就模糊得只剩个轮廓,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了,在那晃晃悠悠的光线里,瞅着有点瘆人。
画像底下是一张老长的供桌,黑黢黢的,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牌位,跟列队的士兵似的,沉甸甸地压着一股子陈年的香火和木头味儿。
空气又干又冷,吸进鼻子里带着股灰尘和霉斑的呛人劲儿,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供桌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落满厚灰的蒲团上。
“你太爷爷咽气前,除了给钥匙,还含糊说了句……‘垫脚的下面’。”
李司辰立刻冲过去,一把掀开那个硬得硌手的旧蒲团。底下是青砖地面,看上去严丝合缝。他用手敲了敲,声音沉闷。
不甘心,又用手指沿着砖缝仔细摸索,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泥。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砖的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
“舅公!这块砖!”他喊道。
袁守诚赶紧过来,两人合力,指甲抠得生疼,才把那块青砖一点点撬活动了。
搬开砖,底下是个浅坑,里面只放着一个油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既不是钥匙,也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枚颜色暗沉、刻满了细密符文的……龟甲!
这龟甲只有巴掌大小,色泽深褐,表面光滑,像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上面的符文与李司辰在博物馆库房符盘上看到的、以及老宅那些“鬼卜甲”上的字符,同出一源,但更加复杂、精妙。
龟甲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形状奇特的凹槽。
李司辰拿起龟甲,左眼的灼热感瞬间与龟甲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清凉了些许。他福至心灵,将龟甲翻转,对着黑铁盒上的青铜鬼工锁比划了一下。
那凹槽的形状,竟与锁芯的轮廓隐隐契合!
“不是钥匙……是‘印’!”
李司辰恍然大悟,“这龟甲是‘钥匙印’!开锁的‘钥匙’,可能……可能就是我们李家的血脉气息,或者……是我这‘破妄之眼’的力量!”
袁守诚瞪大了眼:“你小子……试试!轻点儿!万一不对……”
李司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左眼的躁动,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龟甲上。他回忆着之前催动“破妄之眼”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力量,缓缓注入手中的龟甲。
龟甲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微光,像夜空中次第点亮的星辰。当最后一个符文亮起时,龟甲中央的凹槽投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精准地照进了鬼工锁的锁眼。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开声,在寂静的偏房里格外刺耳。
青铜小锁,开了。
李司辰和袁守诚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紧张和期待。他轻轻取下小锁,双手有些颤抖地,掀开了那个沉重的黑铁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也没有冲天的煞气。盒子里铺着褪色的明黄绸缎,上面只静静躺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卷颜色发黄、材质似帛似革的古老卷轴,卷轴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上面用古老的篆书写着四个字——《禹皇镇魔典》!
中间,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上方云雾缭绕,隐约有宫殿轮廓,下方是两个古篆——“观山”!
右边,则是一块残缺的、边缘跟狗啃过似的古玉片,玉质摸着倒还温润,可上面蛛网似的细密裂纹看得人心惊肉跳,生怕一碰就碎。
裂纹最密集的地方,死死嵌着一粒比米粒还小、却自个儿发出微弱星光的奇异金属疙瘩。这玉片散发出的那股子气息,跟那丢了魂似的青铜匕首,根本就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而且捏着它,左眼那股子躁动都好像被它吸走了几分,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抚劲儿。
就在盒盖开启的瞬间,李司辰左眼那片“虚无”剧烈旋转起来,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饥渴般的吞噬感!
盒中三样物品上残留的古老气息,如同涓涓细流,主动汇入他的左眼!一段段破碎、混乱的画面和信息,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 滔天洪水,尸横遍野。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巨斧,劈开山峦,疏导江河。他的脚下,踩着一具庞大无比、形似巨龟却生有龙首的恐怖尸骸! (禹皇治水?不,是屠“龙龟”镇水患!)
* 幽深的地宫,无数工匠在鞭挞下劳作,修建着庞大的陵寝。一群身着特殊服饰、气息阴冷的人,正在丈量山川,定位龙脉。为首者,手持一块“观山”令牌! (观山太保,并非单纯守陵,而是在……断龙脉?)
* 一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青铜鼎前,禹皇的身影将一块闪烁着星光的奇异金属,与一块古玉一同投入鼎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举行某种可怕的献祭仪式!鼎中光芒冲天,化作一道契约,没入虚空! (青铜血契的订立!那星光金属是……“星髓”?)
那海量的信息猛地一收,跟抽闸放水似的,瞬间没了踪影。李司辰只觉得脑袋里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嗓子眼发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闷哼着踉跄后退,腰眼重重撞在供桌尖角上,疼得他倒抽冷气,供桌被他撞得猛地一晃,上头密密麻麻的牌位哗啦啦一阵乱响,好几个差点栽下来。
他勉强站稳,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瘆人,里头像烧着两团火。
“司辰!”袁守诚赶紧扶住他,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看到了……”
李司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禹皇……不止治水……他屠了龙龟……观山太保……在断龙脉……还有那契约……是用‘星髓’和古玉献祭订立的!”
袁守诚听得目瞪口呆,这些秘辛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李司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偏房里格外刺耳。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张清尘的名字,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张清尘急促而虚弱的声音,背景还有剧烈的撞击和符箓燃烧的噼啪声:
“李兄弟!快……快回来!井下的东西疯了!封印……封印快撑不住了!它在……它在呼唤什么东西!我感觉到……有别的……可怕的存在……被惊动了!就在城西……邙山方向!”
电话那头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着便是刺耳的忙音。
李司辰脸色骤变,手机差点没拿住:“不好!博物馆那边出大事了!张道长说井下东西在呼唤同类,城西邙山有东西被惊动了!”
邙山!自古便是帝王陵寝聚集之地,传说无数,阴气极重!
袁守诚也慌了神,胡子直抖:“邙山?我的老天爷!那可是个大凶之地!难道那里也镇着什么东西?”
必须立刻赶回去!李司辰强忍着头晕目眩和腰间的剧痛,将盒中三样东西迅速揣进怀里。
那《禹皇镇魔典》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观山令”触手冰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残破古玉则传来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生机感,似乎稍稍缓解了他左眼的不适。
就在他们冲出老宅,发动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朝着博物馆方向疾驰而去时,城市另一面的暗流,也正变得更加汹涌。
城西,一处废弃多年的工厂仓库内。
老刘头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靠在一个锈蚀的铁架子后面,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得像抹了石灰。
他身边躺着两个跟他一起来的手下,已经没了声息,身下的血淌了一地,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仓库阴影里,几个穿着粗布麻衣、身形矫健如猎豹的人,正缓缓逼近,他们手中拿着奇特的钩爪和短铲,眼神冷漠得像石头,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爷,”阴影里传来一个年轻却冰冷的女声,带着几分山野的粗粝口音,“我们‘搬山’一脉做事,向来不喜外人插手。那《岷山诡迹考》中卷,不是你能碰的。交出你查到的所有关于匕首下落的线索,留你全尸。”
老刘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嘿嘿惨笑,声音嘶哑:“姜家的丫头片子……手段够狠!老子认栽!不过想撬开老子的嘴,也没那么容易!”
他眼神闪烁,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摸向腰间藏着的最后一枚信号弹,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水搅浑,寻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在那家高级会所包厢。
柳女士面前的高脚杯已经空了,杯底残留着暗红色的酒渍。她对面的墨先生依旧笑容和煦,用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但包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两个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黑衣汉子,像两尊门神堵住了去路。
“柳女士,”墨先生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的条件,商会可以考虑。但是,我们需要确保……信息的独占性。所以,恐怕要委屈柳女士,在我们那里小住几日了。”
柳女士凤眼微眯,指尖一枚碧绿的鳞片悄然滑入掌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脸上却笑得风情万种,眼波流转:“墨先生这是要强留客人了?就不怕……坏了道上规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先生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规矩,是强者定的。至于麻烦……”
他抬眼瞥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楼宇,看到远方的某处,“等‘遗迹’开启,一切麻烦,都将不再是麻烦。”
而就在这各方势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轰隆——!!!
一声闷响,跟平地炸了个巨雷似的,震得整座城市的地皮都跟着抖了三抖,声音是从博物馆那边传来的!
紧接着,一道粗得吓人的漆黑气柱子,跟条狰狞的黑龙似的,猛地从那个方向蹿腾起来,直插夜空,把那片天的颜色都搅得浑浊不堪!
虽然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缩回去了,可但凡有点道行、灵觉敏锐的人,那一刻无不是心头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极其古老、极其暴戾的东西隔空瞪了一眼,脊梁骨缝里都嗖嗖冒凉气!
博物馆周边几条街区的路灯更是噼啪乱闪,瞬间灭了一大片,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气柱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暴戾的意志!
博物馆地下的封印,破了!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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