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里门逐鹿,岷山秘
九幽之下,青铜巨棺微微一颤,缚身锁链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这声响传不到人间,却惊醒了蛰伏于阴影中的巨擘。
它们嗅到了,那是契约正渐渐腐朽的气息,一如秃鹫窥见将死之物。
一场延续千年的棋局,尘埃正被悄然拂去。然而,执棋的手隐匿于迷雾,早已不止一双。
博物馆地下那口古井,不过是无数即将沸腾的漩涡中,最先冒起气泡的那一个,正是这滔天巨变中,第一滴挣脱宿命的水珠。
此时符箓上那道转瞬即逝的裂纹,像根冰刺扎在每个人心头。
屋里那点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玄诚子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他袖袍一拂,一道更为凝实的金光打入符箓,将那裂纹彻底弥合,但眉宇间的忧色未减。
“它在试探契约的韧性,一次比一次狡猾。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行动。”
钟馗立刻对着耳麦低语,语速快而清晰:“总部,代号‘青铜契约’,权限天枢。启动最高级别追踪程序,目标:《岷山诡迹考》中卷,战国青铜匕首。”
“调动所有档案库、物流监控、边境关卡,重点排查近三个月所有经手过类似文物的个人及组织,尤其是……有‘里八门’背景的。”
“里八门?”李司辰耳朵尖,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钟馗瞥了他一眼,目光沉了沉:“一些藏在阴影里的古老行当,规矩比地上的王法还老。”
他看向老刘头和旗袍女子柳女士,“二位,黑市上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里八门’那些人的风吹草动,就多费心了。”
老刘头嘿嘿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钟专员放心,这四九城犄角旮旯里的事儿,还真没几件能瞒过咱的耳朵。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这打点消息,上下打点,可都得用这个说话。”
柳女士则慵懒地撩了下头发,凤眼微眯:“刘爷说的是。这年头,让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点草不是?更何况,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里八门’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
苏锦书突然开口,声音清冷:“经费问题,我可以协调研究所的特殊项目资金先行垫付,但所有支出必须有明细账目。”
她看向钟馗,“钟专员,我需要最高权限,调用建国前后所有关于《岷山诡迹考》的考古调查档案,尤其是……可能涉及‘禹皇’、‘九鼎’或大型青铜祭坛的记载。”
钟馗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我会给你开通临时权限。”
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考古学家掌握的信息和能调动的资源,可能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得多。
袁守诚一把拉过李司辰:“小子,别愣着了!跟舅公回家!咱家那老宅子,你太爷爷留下的那些破箱子烂柜子,这回非得翻个底朝天不可!没准儿就有老祖宗留下的啥线索!”
李司辰被扯得一个踉跄,左眼还隐隐作痛,但脑子却飞快地转着。“舅公,咱家那些龟甲……还有您以前提过的,祖上好像有人跟个叫‘观山太保’的有什么牵扯?”
“观山太保?”
袁守诚脚步一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追忆,“好像是听你太爷爷提过一嘴,说是祖上有人做过朝廷的‘观山太保’,专门负责堪定陵寝,寻访仙迹……后来不知怎的就惹了麻烦,隐姓埋名了……你小子咋想起问这个?”
“就是突然觉得,”李司辰揉了揉眉心,“这‘观山’二字,跟那‘岷山诡迹’,会不会有啥联系?”
张清尘对玄诚子道:“师叔,我送您出城。此地有我守着,必不使那物再有机会作乱。”
玄诚子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那被暂时封住的窟窿,目光深邃:“清尘,此间事,已非一山一观之事。若事有不谐,可持我令牌,往昆仑悬圃,寻你师伯祖出面主持大局。”
昆仑悬圃!师伯祖!
张清尘心中剧震,那是龙虎山辈分最高的几位隐世前辈清修之地,等闲绝不入世。师叔此言,意味着局势可能远比想象的更严峻。他郑重接过一枚温润如玉的令牌:“弟子谨记。”
玄诚子又看向李司辰,目光温和中带着审视:“小友,你眼中契约气息虽微,却是一线机缘。静心感悟,或能于万千线索中,窥得一线真踪。切记,莫要强求,顺其自然。”
说罢,他身形一晃,竟如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高人风范,展露无疑。
玄诚子一走,屋里的压力却没小多少。那窟窿像只沉默的巨兽之口,虽然被符箓暂时堵上,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始终萦绕不去。
分工既定,众人不再耽搁。
钟馗和苏锦书率先离开,回到地面临时设立的指挥中心。总部庞大的机器开始运转,海量数据在屏幕上滚动,但官僚体系的臃肿也立刻显现,各种流程、审批层层叠叠,进展缓慢。
苏锦书则一头扎进档案库,在泛黄的纸页和模糊的微缩胶卷中,寻找着被时光掩埋的蛛丝马迹。
老刘头和柳女士对视一眼,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中。他们的世界有另一套规则,更直接,也更危险。
袁守诚几乎是拖着李司辰上了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赶。张清尘则留在库房,盘膝坐在离窟窿不远不近的地方,桃木剑横于膝上,闭目凝神,周身气息与那符箓金光隐隐相连,如同定海神针,镇住这方寸之地。
李司辰回到熟悉又陌生的老宅,看着舅公翻箱倒柜,灰尘弥漫。他靠在门框上,左眼那种微弱的牵引感又出现了,这次不是指向井下,而是……指向老宅深处,祠堂后面那间常年上锁的偏房。
“舅公,”他忽然开口,“那间偏房,里面放的真是祖宗牌位?”
袁守诚动作一顿,扭过头,脸上沾着灰,眼神有些复杂:“咋?你小子感应到啥了?”
“说不上来,”李司辰指着左眼,“就是觉得,那屋里好像有啥东西……在叫我。”
袁守诚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一咬牙,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罢了!该来的躲不掉!你太爷爷临终前说过,那屋里除了牌位,还供着咱家真正的‘根’!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开!现在……怕是到时辰了!”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尘封多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淡淡香火气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借着天窗透进的微光,可以看到正面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暗淡、人物模糊的祖先画像。下方是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牌位。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供桌正中央,被牌位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一样东西——
那并非牌位,而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铁盒。盒子样式极其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历史感。盒盖上,落着一把小小的青铜锁,锁的形制……竟与那失窃的青铜匕首有几分神似!
而李司辰的左眼,正死死地盯着那个黑铁盒子,那片“虚无”再次微微旋转起来,传来一阵阵清晰无比的悸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某处看似普通的古董店后院。
老刘头和一个干瘦得像老猴子的男人对坐饮茶。
“刘爷,您打听的那两样东西,可是烫手得紧啊。”
老猴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岷山诡迹考》中卷,前天晚上在西郊‘鬼市’露过面,被一个生面孔用天价拍走了,听说……是‘搬山’一脉的人。”
“搬山?”老刘头眉头一皱,“姜家那群挖坟掘墓的?他们掺和进来干嘛?”
“这就不知道了。”
老猴子摇摇头,“至于那青铜匕首……更邪乎。道上消息,它最后出现是在一个‘南海来的’老板手里,但那老板连人带东西,三天前在码头仓库里……消失了。”
“消失了?”老刘头眼神一厉。
“对,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什么东西……抹掉了。”
老猴子压低了声音,“刘爷,听我一句劝,这趟浑水,太深了。牵扯到的,恐怕不止是‘里八门’了……”
而在一家高级会所的包厢内,柳女士正优雅地晃动着红酒杯,面前坐着一个穿着唐装、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男子。
“柳女士的消息果然灵通。”
中年男子笑道,“不错,我们商会对那本《岷山诡迹考》很感兴趣。至于那青铜匕首嘛……据说关系到一处古老的‘遗迹’,价值连城啊。如果柳女士能提供更确切的消息,价钱……好商量。”
柳女士红唇微勾:“墨先生客气了。消息嘛,自然是有价的。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贵商会……或者说您背后的‘墨家’,这次是想做买家,还是……也想下场当一回棋手呢?”
被称为墨先生的中年男子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柳女士说笑了,我们只是本分的生意人。不过,若真有什么上古遗迹现世,分一杯羹,也是人之常情嘛。”
就在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在水下悄然游弋、试探、碰撞之时——
博物馆地下,闭目守候的张清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膝上的桃木剑无风自鸣,发出轻微的震颤。
而封住窟窿的那张紫金符箓上,刚刚被玄诚子加固过的地方,竟然……又出现了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细的裂纹!并且,这次裂纹蔓延的速度,明显快了一线!
一股更加隐晦、更加阴冷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从裂缝中悄然渗出!
张清尘脸色一变,并指如剑,一口咬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迅速在符箓上画下一个血色符文!金光混合着血光一闪,才勉强将那裂纹再次镇住!
但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那井下的东西,正在不断适应、学习,甚至……进化!它的试探,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致命!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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