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煞涌邙山
锁链既断,困龙出渊。
锁链崩断的声响在九幽之下回荡,像是敲响了宣告乱世来临的丧钟。这钟声凡人听不见,却让那些游走在阴阳边缘的邪物都抬起了头。
博物馆地下那口井,成了第一个溃堤的蚁穴,浑浊的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侵蚀现实的堤岸。
博物馆周边区域,正逐渐滑向阴阳的夹缝,成为一方临时的“鬼域”。而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最先被掀开的一角帷幕。
而远处,邙山沉睡的陵寝中,某些东西也被这钟声惊醒,在黑暗中睁开了空洞的眼窝。
李司辰那辆破面包车,油门都快被他踩进油箱里了,发动机发出濒临散架的嘶吼,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疯窜。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像是被泼了墨,越靠近博物馆,光线越发暗淡,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铁锈混着腐肉的怪味,呛得人脑仁疼。
“再快点!舅公!”李司辰盯着前方那片愈发浓郁的黑暗,手心全是冷汗。
怀里那三样刚得来的物件儿烫得像烧红的炭,《禹皇镇魔典》沉甸甸地压着他胸口,观山令冰凉刺骨,贴着皮肤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有那块残破的古玉透着一丝微弱的温润,勉强安抚着他左眼火烧火燎的灼痛。
袁守诚死死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这煞气……浓得让人无法喘息!博物馆那边……怕是已经……”
话没说完,车子猛地冲过一个十字路口,视线豁然开朗——博物馆就在前方几百米外,可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头皮瞬间炸开!
以博物馆为中心,方圆几百米的地界,像是被一个倒扣的巨大黑碗给严严实实地罩住了!
黑碗内部的空气扭曲翻滚,像是滚烫的沥青,路灯的光线照进去,就像被吞没了,只能勉强勾勒出博物馆主楼那点模糊的轮廓,看着鬼气森森。
黑碗边缘的地面上,凝结着一层白森森的寒霜,还在不断向外蔓延,路边的绿化带花草触之即枯,瞬间发黑腐烂。
更瘆人的是,死寂中隐约传来无数细碎、扭曲的呜咽和抓挠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吱嘎——!”
李司辰一脚狠踩刹车,破面包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险险停在黑雾边缘。寒气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进……进不去了!”袁守诚声音发颤,“这煞气已经成了‘鬼蜮’!活人闯进去,不被撕碎也得被逼疯!”
李司辰推开车门跳下车,左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剧痛,那片“虚无”疯狂旋转,勉强能穿透浓稠的黑雾,看到博物馆主楼方向,一道微弱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潮中顽强闪烁,但明灭不定,眼看就要熄灭!
金光旁边,一股庞大、阴冷、充斥着无尽贪婪和暴戾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睁开了眼皮!
是张清尘!他还活着!但在苦苦支撑!
“张道长还在里面!”李司辰急红了眼,想也不想就要往里冲。
“小子!你找死啊!”袁守诚死命拽住他,“这鬼蜮已成,你这么闯进去就是送菜!”
就在这时,李司辰怀里的观山令突然轻微一震,一股冰凉厚重的气息涌入他体内,左眼的剧痛竟然缓和了一瞬,视线也清晰了几分。
他福至心灵,猛地将观山令掏出,握在手中,下意识地将体内那点微薄的气力灌注进去。
嗡!
观山令上那座刻绘的山峰微光一闪,一道肉眼难察的淡黄色光晕以李司辰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和袁守诚笼罩其中。周围刺骨的寒意和扰人心智的杂音顿时减弱了大半!
“有用!”李司辰又惊又喜,“这令牌能辟邪!”
“是‘观山定脉’的余威!”袁守诚也是老江湖,立刻反应过来,“但撑不了多久!得快!”
两人不敢耽搁,顶着观山令撑开的微弱光环,一头扎进了浓稠的黑雾里。
刚一撞进那黑雾,俩人同时打了个哆嗦,那冷劲儿邪门,不像冬天的寒风,倒像是三伏天一头扎进了冰窟窿,冷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瞬间就透心凉。
眼前彻底抓瞎了,黑黢黢一片,能见度不到三五步,耳朵眼里灌满了乱七八糟的动静,一会儿是女人尖细的哭嚎,一会儿又是小孩咯咯的傻笑,还夹杂着某种野兽啃骨头似的磨牙声,吵得人脑仁嗡嗡疼。
最瘆人的是,总觉得那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头,有无数只看不见、冰凉滑腻的爪子,在不停地抓挠、撕扯他们的衣角裤腿,想把他们拖进更深处的黑暗里。
脚底下踩着的白霜硬得硌脚,每迈一步都嘎吱嘎吱响,跟踩在碎玻璃上似的,沉得抬不起腿。
越靠近主楼,压力越大。
黑雾几乎凝成了实质,观山令的光晕被压缩到身体周围薄薄一层,发出不堪重负的**。终于,他们冲进了博物馆大门。
库房所在的偏殿方向,金光和黑气的交锋已到了白热化。
张清尘半跪在地,道袍破碎,浑身是血,脸色金纸一般,他双手死死抵着桃木剑,剑身插在地上,撑起一个布满裂纹的金色光罩,光罩外,浓郁如墨的黑气幻化成无数狰狞鬼爪,疯狂撕扯着光罩。
那口井的窟窿已扩大到磨盘大小,如同喷发的火山口,不断涌出粘稠的黑气,一个模糊、巨大、充斥着恶意的阴影正在窟窿深处蠕动,试图爬出来!
“清尘道长!”李司辰大喊。
张清尘闻声猛地抬头,看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更深的焦虑:“快走!它……它要出来了!我撑不住……”
话音未落,一只由黑气凝聚成的巨大鬼爪猛地拍在光罩上!
咔嚓!
金色光罩应声破碎!张清尘喷出一口鲜血,桃木剑寸寸断裂,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道长!”
李司辰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将怀中那卷《禹皇镇魔典》猛地向前抛出!他也不知道怎么用,只是凭着本能,将左眼凝聚的力量连同观山令的气息,一起灌注进去!
《禹皇镇魔典》在空中哗啦展开,古老的帛书上那些虫鸟篆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一股浩瀚、威严、带着平定山河、镇压邪祟的煌煌之气爆发开来!
金光所过之处,那些狰狞鬼爪如同积雪遇阳,瞬间消融!连那窟窿中涌出的黑气都为之一滞!
“吼——!”
窟窿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那蠕动的阴影似乎被金光灼伤,猛地缩回去少许!
趁此机会,李司辰和袁守诚冲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张清尘。李司辰手忙脚乱地掏出那块残破古玉,想也没想就死死按在张清尘血肉模糊的胸口上。
那古玉触到热血,上面那点微弱的星光猛地亮了一下,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纯净的生机,像初春融化的雪水,缓缓渗入张清尘几乎枯竭的经脉里。
张清尘猛地抽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惨白如纸的脸上总算透出了一丝活人气儿,但眼神依旧涣散,呼吸微弱得跟游丝一样,显然那点生机只是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有……有用……”
张清尘虚弱地抓住李司辰的手臂,眼神急切地看向那悬浮在半空、与井下巨擘对峙的《禹皇镇魔典》,“但……但这镇魔典消耗太大……你撑不了多久……必须……必须暂时封住这井口!”
封住井口?怎么封?
李司辰心急如焚,左眼疯狂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块已经布满裂纹、失去光泽的符盘上。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之前用符盘抵挡黑气的情形,又想起怀中观山令的气息!
“舅公!帮我护法!”李司辰将张清尘交给袁守诚,一个箭步冲到符盘旁,捡起符盘,同时将观山令狠狠按在符盘背面!
“以山为镇,以脉为锁!给我定!”
他嘶哑地吼了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球因为过度用力而布满血丝,感觉全身的力气连同魂魄都快被抽干了!
左眼疼得像要炸开,观山令冰凉的气息和镇魔典煌煌正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把他撑裂!他不管不顾,咬着后槽牙,凭着股狠劲儿,把这股混乱又强大的力量一股脑地硬塞进那破损的符盘里!
符盘剧烈震颤,表面裂纹中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道混合着金光和土黄色光晕的复杂符文自符盘上升起,旋转着变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印章,朝着那喷涌黑气的窟窿狠狠镇压下去!
“轰——!”
符文与窟窿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摇晃!那窟窿中的阴影发出不甘的厉啸,喷涌的黑气被硬生生压回大半,窟窿口径也缩小了一圈!
那道混合符文如同一个简陋的补丁,暂时糊住了缺口,但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其勉强。
地下空间的煞气浓度开始缓慢下降,虽然依旧令人窒息,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完全无法视物。
李司辰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左眼刺痛,浑身虚脱。袁守诚扶着昏迷的张清尘,也是后怕不已。
暂时……稳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一口气——
“咻啪——!”“呃啊!”
几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和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叫骤然从博物馆外传来!听动静,像是有人动了家伙,而且下手极狠,瞬间就分了生死!
几乎同时,李司辰敏锐地感觉到,怀中那块残破古玉,以及脚下的大地,都传来一阵轻微、却源自极远方向的震动感!方向直指——城西邙山!
邙山那边的“东西”,也被彻底惊动了!
而就在博物馆外围,黑雾相对稀薄的区域,几方人马已经撞在了一起!
一个穿着紧身运动服、身形矫健如猎豹、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手中一柄奇特的金属短铲挥舞如风,铲刃划过诡异弧线,轻易切开两个试图阻拦她的黑衣人的武器,将他们扫飞出去。
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手利落的同伴。
“搬山办事,拦路者,死!”女子声音清脆,却带着山野的冷冽。
另一边,一个穿着唐装、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男子,在几个黑衣壮汉的护卫下,闲庭信步般走来,仿佛周围的混乱与他无关。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貔貅,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博物馆主楼。
“呵呵,姜家的丫头,火气不小。”墨先生笑了笑,“不过这浑水,可不是谁都能蹚的。”
更远处的阴影里,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窥探,显然是闻风而来的其他势力。
博物馆内,李司辰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外面隐约闪动的人影和兵刃交锋的火光,又感受着脚下源自邙山方向的微弱震动,心头沉重如山。
眼前的危机只是暂时压制,井下的怪物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外面……群狼环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九章 完)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812/50237976.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