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以步对骑
就在武安君按部就班准备的时候,郭进麾下心腹渡过淮水抵达大盘山,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送到武安君手中。来人裤脚还沾着河泥,显然是日夜兼程赶路,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成水珠滴在青石上。
“八月十八,邀君共赴襄阳,一醉方休!”武安君展开信纸,墨迹尚未完全干透,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与辛表程约定好的暗号——八月十八,北伐正式开始。
“回去告诉郭大侠,在下必定按时赴约!”武安君将信纸凑到烛火上,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他用脚尖碾散纸灰,动作干脆利落。
大乾的太子显然等不及了,八月十五登基,三天后就挥师北伐,看来如今朝政早已由太子主持。此刻不过八月十二,还有六天准备时间,武安君只觉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冷汗——这将是他第一次正面与北元精锐野战,而且对手还是骑兵。
胜,则泌阳县城必下;败,则只能退回深山,另寻他法截断泌河。他不知道的是,大乾朝堂选在八月十八另有深意:此时秋收刚启,大军进入北元境内可就地取粮,极大减轻后勤压力。
兵法有云,就食于敌方为上策,既能饱腹又能削弱敌军,若是再晚些,粮草入仓,对方一把火就能烧得干干净净。
安家寨中,武安君换上一身明光铠。这是安家寨最新打造的款式,甲片用百炼钢反复锻打,边缘打磨得光滑如镜,将防御力发挥到极致。
整个上身只露出双眼,宛如钢铁铸就的巨人,散发出冰冷的光泽;胯下战马也用甲片护住要害,类似于重骑兵的装扮。但与寻常五六十斤的铠甲不同,这套甲胄仅重三十余斤,轻便之余不失坚固。
武安君骑在马上,义军各营正副指挥列队肃立,等候武安君的军令。此战关乎义军生死存亡,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凝重。他们的铠甲虽稍逊于武安君,却也是精铁打造,每一件都蕴含工匠的心血。
“诸位,我要带你们出去博一场富贵!”武安君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没打算窝在山里当一辈子土匪!”
“或者说,老子一天土匪都不想当了!”
“山外的生活不好吗?那是因为我们在山外待不下去了,这才进山苟活!”
“现在,随我出山打下泌阳县城,咱们就能成为大乾的官兵,建功立业!”
“泌阳县城不难打,但横在前面的是北元骑兵。撕碎他们,拿下县城,你们就能改头换面,从山匪变成官兵——这个机会,你们要不要?”
他目光扫过队列,在大战前必须统一思想,才能凝聚斗志。
“要!要!要!”震耳欲聋的嘶吼响彻山谷。许多人本就不甘为匪,如今有机会洗白身份,个个眼中燃烧着火焰。
“北元与大乾开战,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武安君语气转沉,“战死的,家属由山寨供养,我有一口吃的绝不让他们挨饿;逃跑的,杀无赦,家属贬去挖矿。别怪我狠,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临阵脱逃,伤害的不只是自己,还会拖累整个大军。”
“现在给你们机会,但凡怕死想逃的,站出来留下种地,别去战场拖累弟兄!”
他话音刚落,营地陷入死寂。半柱香的时间里,只有山风拂过旗帜的猎猎声。武安君目光与每个人对视,最终无人出列。
“好!都是敢拼命的好兄弟!”他拔剑直指苍穹,“今晚杀猪宰羊,敞开了吃,明天咱们出山杀敌!”
“杀!杀!杀!”众人嘶吼着,连甲叶碰撞声都带着亢奋。这些老兵见过血,更盼着出头之日——此前大战中,立功者已升任队正、都头,拿赏钱盖了青砖瓦房,早已让旁人眼热。
武安君坚持精兵政策,那些凑数的新兵全被留下,面对骑兵冲击,他们只会溃不成军,扰乱军心。
云瑶与余静姝带着妇人在伙房忙碌,大锅翻滚的肉汤冒着热气,油星溅在柴火上滋滋作响,香气飘遍整个山寨。
“孩子他爹,我早说让你当兵,种地能有啥出息?你看二蛋他爹,那肉吃得满嘴流油!”一名妇人抱着娃,戳着丈夫的额头埋怨。
“你懂个屁,打仗是要死人的!”男子梗着脖子反驳,却忍不住瞟向伙房方向,说不馋那是假的。
“呸!喝水还能噎死人呢!人总有一死,要是军队收妇人,老娘第一个报名,能吃香喝辣的,死了也值!”妇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在山寨种地虽能吃饱,肉却稀罕得紧,每月工钱只够买些零碎,逢年过节才舍得割几两肉。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男子脸色涨红,被怼得说不出话——他何尝不想吃肉,只是没那份狠劲。
整个营地比过年还热闹,众人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至于能否活着回来不重要,先享了眼前的福再说。
次日一早,每名士兵携带两日干粮与水,披甲列队,朝着大盘山外进发。按武安君的计划,后日清晨——正是八月十八,义军将正式出山。早一日都不行,否则可能成为北元的重点打击目标,以义军目前的战力,很可能被一波击溃。
他已做好最坏打算:若打到泌阳城下仍无战事,立刻退回大盘山蛰伏,当然,现在必须做足破釜沉舟的架势。
八月十八清晨,天色未亮,晨雾如纱笼罩山林。武安君带着义军出大盘山,直扑马场——那里正是北元骑兵的驻地。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刚出山口,就被骑兵斥候发现。烽火台迅速燃起狼烟,斥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曦中格外刺眼。
武安君麾下斥候并未追击,双方战马与骑术差距悬殊,追击只会白费力气。他的战略很简单:对方若避战,就直捣老巢;若迎战,正好决一死战。没解决骑兵前,绝不能贸然攻城,否则骑兵袭扰,最终就是兵败身死。
“什么?!”骑兵将领来谷良彦听闻消息,猛地拍案而起。他出身北元将门,是这支骑兵的真正统帅,名义上虽属唐州防御使张坚,实则直接听命于北元朝廷。
这支骑兵原仅三百人,自唐州设马场后扩至千骑,来谷良彦也从营指挥使升为都虞侯,地位与张坚不相上下。仆散怀恩战败后,他一直憋着劲——若能击溃大盘山义军,很可能接替仆散怀恩成为京西军指挥使。
来谷良彦在山口布下百余名斥候,义军一动,消息立刻传到他耳中。“擂鼓!集合!随我迎敌!”他翻身上马,腰间弯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千余骑兵在官道上疾驰,马蹄声如雷贯耳,震得路边野草瑟瑟发抖。来谷良彦深谙步兵弱点——只要冲散阵型,就能如砍瓜切菜般收割。他根本不等后续斥候回报,一心要趁对方立足未稳发起冲击。
武安君早有准备,斥候传回消息的瞬间,他立刻下令布阵。原本松散的队伍如潮水般合拢:外侧是清一色的重盾,盾面绘着狰狞兽头;其后是一丈多长的长枪,枪尖下还焊着利刃,专用来割马腿;再后是刀盾手,弓箭手藏在缝隙中;圆阵中央是辎重兵与炮营,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重的咯吱声。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凌川站在三营最前排,他的队伍正对着骑兵来袭方向——这是武安君对他的信任。他一脚踹在重盾支架上,包铁的硬木支架深深扎进泥土:“肩膀抵住盾面,长枪手眼睛都给我瞪圆了!不管是人是马,捅到就算赢!偏了就往回拉,割马腿!”
“怕个球!”他拔剑指向前方,“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冲出去就是死!只有顶住第一波,咱们才能活!”
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仿佛都在颤抖。义军士兵紧握武器的手沁出冷汗,不少人脸色发白,但没人后退——重盾后的同伴、身后的火炮,都是他们的底气。
“布八卦阵!”武安君见敌军尚远,果断下令变阵。
原本密不透风的圆阵开始变动,外侧打开八条通道,游弋的斥候骑兵迅速入阵。辎重营用车马在内侧重构圆阵,与外侧方阵呼应,形成内外嵌套的八卦阵。藏在车马后的火炮悄悄调转炮口,无论敌军从哪个通道进入,都会迎来炮火洗礼。
来谷良彦看着眼前变幻的阵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丝毫没有减速。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击力,此时对方阵型初成,正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杀!”千余骑兵同时嘶吼,声浪几乎掀翻云层,黑色的洪流朝着八卦阵席卷而来。
武安君握紧缰绳的手泛白,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别说麾下士兵,就连他都觉得双腿发颤——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规模的骑兵冲锋。
“弓箭手准备!射!”凌川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厉声下令。
箭矢如暴雨般升空,带着尖锐的呼啸扑向骑兵。前排骑兵举起盾牌格挡,箭支撞在盾面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偶有漏网之箭射中战马,引发一阵骚动,但冲锋的势头丝毫不减。
“再射!”凌川再次下令,侧面各营也加入齐射,可对骑兵的杀伤微乎其微。
来谷良彦看着落马的士兵,嘴角勾起冷笑——弓箭对披甲骑兵杀伤力有限,只要冲过去,胜利就在眼前。
“撞!”前排骑兵低喝着,将身体藏在马颈后,如同一柄柄攻城锤撞向重盾。
“嘭!”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传来,重盾后的士兵被震得后退半步,不少人肩膀发麻,嘴角溢出鲜血,但阵型依旧稳固。
就在此时,前排战马突然栽倒——长枪手趁骑兵撞盾的瞬间,将枪下的利刃狠狠刺入马腿。战马悲鸣着翻滚,将骑兵甩落地面。
“杀!”义军士兵嘶吼着,长枪如林般刺出,精准地扎向落马的骑兵。一名骑兵刚翻身站起,就被数支长枪贯穿身体,鲜血喷涌而出,眼中满是不甘。
来谷良彦看着落马的数十名士兵,脸色微变——对方阵型比预想中坚固得多。骑兵最大的依仗是速度,如今被重盾挡住,机动性荡然无存,只能沦为活靶子。
“撤!”他当机立断,“绕阵!射箭!”
骑兵迅速调转方向,围着八卦阵奔驰,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阵中。来谷良彦在寻找阵型弱点,义军则用弓箭还击,双方你来我往,箭矢在空中织成密集的网。
凌川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谁的血溅到了他脸上:“别管箭!看好前面!他们冲不破阵型,耗不过咱们!”
士兵们渐渐镇定下来,只要重盾不失,骑兵就无可奈何,而只要撑过第一波的冲击,骑兵的杀伤力将大为减少。
来谷良彦绕阵数圈,始终找不到破绽,反而又损失了十余名骑兵。他勒住马缰,在二百步外停下——对方的八卦阵如铜墙铁壁,继续冲击只会徒增伤亡。
“大人,怎么办?”亲卫问道,对方的阵型显然无法轻易攻破。
来谷良彦望着阵中隐约可见的辎重,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们要去泌阳,辎重是命脉。咱们不跟他们硬拼,就跟着他们,等他们懈怠时再动手。”骑兵的机动性是最大优势,耗下去,先撑不住的一定是步兵。
他带人退到高坡上休整,目光死死盯着八卦阵,如同蛰伏的猎豹。
武安君麾下的人马,显然比来谷良彦预计的还要强大,原本在他看来,这支匪寇之前能够击败官兵,不过是占据了地利,没想到他们居然有着不次于官兵的装备,而且能够熟练排兵布阵。
武安君看着远遁的骑兵,眉头紧锁——计划落空了。他本想引诱对方强攻,可来谷良彦根本不上当,方才一战只杀了三十余人,对千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寨主,斥候折了两个!”李老七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血迹,“对方骑兵在一里地外扎营,咱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双方斥候交锋,义军完全落于下风,无论是骑术还是搏杀技巧都差距明显。
“让剩下的斥候远远跟着,别硬碰硬。”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传令各营,保持阵型,继续向马场前进!”他要逼来谷良彦决战——马场是骑兵的根基,若被焚毁,对方战马过冬都成问题。
义军再次开拔,八卦阵如移动的堡垒,缓缓向马场推进。阳光穿过甲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不得不佩服,那来谷良彦是个能忍的,一直到日落都没出手。武安君寻了一个避风的山坳开始下寨,为了防止对方夜袭,安排大量哨探,同时加强夜间巡视。
武安君这边的军事意图很明显,就是杀到骑兵老巢去,只要断了对方的粮草供给,骑兵也得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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