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追亲风波
“爹爹，听说曲姨娘怀上了？”李采薇撅着嘴，这些大道理她都懂，可心里就是不乐意。
李恒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李采薇的娘去世后，他虽没续弦，身边却也有几个妾室。奈何他子嗣艰难，妾室们的肚子一个个都没动静，这次曲姨娘好不容易怀上，就盼着能生个大胖小子。
“那个，采薇啊，我跟你大伯也说过了，以后襄阳的商铺也归你管，总不至于让你在王府受委屈。”李恒盛觉得有些理亏，语气软了几分。
“怎么？准备把曲姨娘扶正？”襄阳商铺可是仅次于临安和建康的大商号，一年收益至少两万两。李恒盛这般大手笔，肯定是有事要办。
“采薇，你放心，该给你的，一点都不会少。”李恒盛叹了口气，“若是能生下个男婴，顶着庶出的名头，总是要低人一头的。”他眼看就要断了香火，原本打算从旁支过继一个，如今有了亲儿子的希望，自然更盼着亲骨肉——过继的哪有亲儿子贴心？
若是有了亲儿子，最受影响的自然是李采薇。李恒盛这般安排，也是想弥补一二。
“曲姨娘性子还算不错，”李采薇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但有言在先，百年之后，能跟我娘合葬的，只能是你一个！当初你在我娘坟前自己立的誓言，若是敢违背，我就亲手把你挖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她指着李恒盛的鼻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这是答应了？”李恒盛心中大定，连忙道，“那我就替兰芝谢谢你。放心，在你爹心里，谁也比不上你娘和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李家的产业。你想啊，以后你都是王妃了，哪能料理这些俗务？以后在外面有个帮衬，自家人总是放心的。”
“嗯，那你努努力，干脆多生几个，一个帮手也不够。”李采薇没好气地说道。曲姨娘肚子都大了，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爹爹绝后，落个不孝的名声吧？
“嘿嘿，这得看缘分。你先歇着，我出去转悠一番。”李恒盛尴尬一笑，他倒是想，可身体不允许啊。
李采薇无聊地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缓缓倒退的景致，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连小檀端来的精致点心都懒得碰。
小檀绞尽脑汁想逗李采薇开心，可她只是痴痴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不理睬。
船队在益阳靠岸后，嫁妆足足装了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永兴方向进发。
“采薇姑娘！等一等！”
“采薇姑娘！等一等！”
呼喊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小姐，我莫不是又幻听了？”小檀用力拍拍脑袋，难道自己魔怔得这么严重了？又把别的声音听成武安君的了。
“应该不是，真的有人在叫。”李采薇心头一紧，怎么会是武安君？他追来做什么？
“小姐，这……莫不是来抢亲？”小檀眼睛一亮，激动得声音都发颤，“这可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居然被我们遇上了！我早就说了，你跟武大人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她没想到武安君居然真的敢追过来，这也太刺激了。
“怕不是来抢你的吧？”李采薇伸手在小檀脑袋上敲了一记，嘴上虽硬，心里却乱糟糟的——武安君怎么可能来抢亲？可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万一……万一真被小檀说中了呢？
她只觉得心跳猛地加速，脸颊阵阵发烫，连耳根都红了。
小檀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后望去，果然见一队骑兵正快速靠近，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
“小姐，真的是武大人！他带着骑兵来抢亲了！好多铁甲骑兵，完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小檀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小姐，怎么办呐？你快想办法啊！”嘴上急得不行，心里却盼着武安君赶紧把小姐抢走，最好顺便带上自己。
李采薇也忍不住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瞧着多日未见的武安君骑着战马急速靠近，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采薇，这什么情况？”李恒盛也听见了动静，从车窗探出脑袋问道。
“爹爹，那就是武安君，不如先停车吧。”李采薇有些不好意思，这下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你啊！”李恒盛伸出手，本想训斥女儿几句——还说跟人家没什么，现在人家都追到这儿来了！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无奈和责备显而易见。
他恨不得带着车队立马就跑，可车队哪跑得过骑兵？只能不情不愿地下令停车。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一眼就瞧见了马车上的李采薇，当即驱马直奔她跟前。
“采薇姑娘，我整整追了两天一夜，累死了！”武安君趴在马背上，大口喘着粗气。若不是为了硫磺，他才不受这份罪。
“你就是武安君？”李恒盛已经下了马车，快步拦在女儿车窗前，可不能再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正是武安君。”武安君翻身下马，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这一路急赶，实在太累了。
“什么兄台？这是我爹！”李采薇没好气地说道。
“啊！晚辈武安君，见过伯父！”武安君心中一凛，暗道这就是财大气粗的李氏商行东家，可不能得罪。虽说他如今大小是个官，在李氏商行这等庞然大物面前，还是得放低姿态。
“咳，武大人，你此来何事？”李恒盛有心甩脸子，可转念一想，对方也算少年俊杰，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声“伯父”。
“武公子，你不是来抢亲的吧？”小檀探出半个脑袋，也顾不上李恒盛在场，好奇地问道。
她这话一出，李恒盛和李采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各自在心里盘算：若是真抢亲，该怎么办？
“武大人，小女即将嫁入永兴王府，你最好掂量清楚！”李恒盛暗暗握紧了拳头，心想若是这小子敢抢亲，自己麾下这点人肯定不够用。到时候女儿名节受损，这门亲事也就黄了。他倒希望这小子能知难而退，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相貌出众，身份地位也体面，眼光更是独到。李家还有其他未婚配的女子，若是能结亲，倒也算是一段好姻缘。
李采薇面色通红，心里乱糟糟的：若是武安君真的抢亲，自己是该配合，还是假装哭几声？至于得罪永兴王府，以武安君的性子，怕是根本不怕——他本就是山贼出身，连皇帝都未必放在眼里。
“咳，伯父，你们都知道这事了？”武安君一脸尴尬，难道自己穷得叮当响的事，连他们都听说了？他不过是惦记了一下那六船嫁妆，可没打算真动手啊！
“咳，武大人，现在你悬崖勒马，老夫可以不计较！”李恒盛“唰”地拔出刀，虽说他是商人，手上功夫却极为厉害——南来北往跑商，没少跟匪寇打交道，手上早就沾了血。
“爹爹，武大人武艺超绝，您不是对手，速速退下！”李采薇急眼了，赶紧从马车上下来拦住李恒盛。
“伯父这是何意？”武安君吓了一跳，“朝廷拨给我三千人马，半分军饷都不给，我是穷得想去打劫了，可也不至于抢到采薇姑娘头上来啊！”他追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谈生意，不过是耽误了点功夫，怎么就要动刀了？
“你不是来抢亲的？”李恒盛听他这么说，倒像是自己误会了。他也听说了，朝廷给了这位团练使大人三千人的编制，而团练兵照例是要自筹军饷的。
“呃！真不是，最多……最多是想打个秋风！”武安君舔着脸说道，他现在手头实在太紧，没那么多现钱。
小檀一脸失望，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大戏，结果居然是来打秋风的，这落差也太大了！
李采薇刚才还一脸紧张，心里甚至盘算着若是武安君动手，自己为了救父亲，只能“以身事贼”，成就一段孝义佳话，可这转折来得也太快了。
“打秋风？没门！”李采薇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换上了一副奸商嘴脸。抢亲她或许还能接受，可赔钱的买卖，想都别想！
“呃，贤侄，有话不妨明言。”李恒盛来了兴趣，既然不是抢亲，那倒不妨好好聊聊——说不定能交好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
这武安君如今可是炙手可热，据说早就入了太子的眼，此番更是立下首功，若是后面再继续立功，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
“那个……嘿嘿，采薇姑娘是知道的，我军中对硫磺需求极大，库存已经不多，急需补给。我去商行没寻到采薇姑娘，这才连夜追赶。都是为了北伐大业，还请伯父见谅！”武安君也不藏着掖着，如实说道。
“嗯，你要多少？”这事李恒盛倒是知晓，巴蜀的硫磺矿开采，本就是他的路子在运作。
“一万斤！”武安君的胃口比之前大多了。
“一万八千两，现银交付！”李采薇抢在李恒盛前面说道，这是她的生意，可不能被爹爹抢了去。
“那个……我眼下只能凑出三千两，一个月之内，商铺那边还能凑出五千两。剩下的，恐怕只能后面按月付，半年之内付清，如何？”武安君现在缺钱缺得厉害，可硫磺是他急需的东西，只能咬牙开口。
“倒也不是不行，”李采薇眼珠一转，化身精明的商人，“就以你那江南优品铺子作抵，半年内付清的话，再加一千两的利钱——这都是优惠后的，你懂的！”挣钱才是第一要务。
“呃！那……”武安君根本没得选，一千两的利息也算公道。
“贤侄，你我一见如故，又是为了北伐大业，小女不懂事。”李恒盛直接往前一步，打断了他们的话，“这样，伯父我做主了，一万七千两，利钱全免，如何？”
原本把硫磺运到泌阳县，成本大概在一两三钱左右。考虑到是管控物资，收取差不多一半的利润是非常合理的。可李恒盛为了交好武安君，主动降低了价钱。
降价后只有三成的利润，这还只是毛利，没计算商行的资金、人力成本，算下来比布匹这些普通生意高不了多少。
“如此，就谢过伯父了！小侄不胜感激！”武安君大喜过望，一下少了两千两白银，这样的好事去哪找？“他日若是有暇，不妨来唐州，小侄也好尽地主之谊！”
李采薇则是嘟着嘴，显然很不乐意——爹爹这是拿她的利润做人情呢。
武安君跟李恒盛二人热络得好似许久未见的忘年交，就在官道上攀谈起来。李恒盛许诺，最多半个月，一定把硫磺送到泌阳县。
“恰逢采薇姑娘出嫁，小侄忙于军务，无暇抽身。这里有个稀罕物，名为音乐盒，以此作为贺仪。”武安君伸手入怀，实则是从系统里取出之前抽到的音乐盒，递到李采薇面前。
他心里清楚，别看李恒盛表面热络，实则是只老狐狸。而李采薇是他的宝贝独女，交好李采薇才是上策。
李采薇傻愣愣地接过音乐盒，那精致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这世间工匠能做出来的。哪怕李家这般富裕，也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宝贝——表面的光泽比黄金还要耀眼。
李恒盛原本也想拦下来，可看到音乐盒的那一刻，他犹豫了——连他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工艺。
李采薇心里疑窦丛生：武安君连夜追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硫磺矿？那他还带着这么个宝贝做什么？怎么看都像是定情信物。
“采薇姑娘，就是这里，旋紧了试试。”武安君也没想到这东西有这么大杀伤力，在他看来，这音乐盒比起市面上十几块的那种，不过是材料和做工好些罢了。
李采薇依着武安君的指点，用力旋动按钮，音乐盒立即传出美妙的旋律，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
“伯父，小侄先走一步！”武安君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骑兵疾驰而去。
李采薇傻愣愣地抱着音乐盒，重新上了马车。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爱上了武安君——在她大婚前的一天。
小檀能清晰地感受到李采薇的情绪变化，她没了往日的闹腾，只是默默坐在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音乐盒，感受那旋律中的美妙。
音乐听着是欢乐的节奏，可细细品味，却总藏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武安君哪会想到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襄阳，把一切安置妥当，即刻北上！
北上之前，他还要去一趟枣阳军，找谢永思聊聊。
谢永思这些日子正愁眉不展，北伐一开，商路彻底断绝，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更让他眼馋的是武安君那小子——居然拔了头筹，成了一州团练使，地位比他还高。
虽说团练兵属于杂牌军，可团练使地位比肩防御使，手下更是有三千兵马，而他不过区区五百人。
想他谢永思出自建康谢家，自幼弓马娴熟，饱读诗书……哎，跟武安君比文化，好像差了点意思。在他看来，无论是家世还是武艺，自己都是上上之选。可如今，别人一个个都去建功立业，他却困守在这淮水边上，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谢永思猛地起身，扶着腰间的长刀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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