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献策
来的是一队骑兵，约莫三十多骑，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铁甲护住周身要害。具体战力虽未可知，但光看这装备，就知是精锐无疑。
谢永思看不出这队人马的来历，麾下士兵听见动静，立刻在营地门口布置好拒马，以防对方直接冲营。
待到对方更近了些，谢永思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武安君——就是昔日那个靠着他给的身份，才得以进入襄阳的山贼头子。
“武大人，你怎么有空来此？”谢永思走到营门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
“谢校尉，今日特地来寻你，有要事相商。”武安君翻身下马，上前就给了谢永思一个熊抱。当初他能从大盘山的困境中走出来，多亏了谢永思的帮忙。
“先随我进去，咱们好好喝一杯！”谢永思心中的郁结突然散去，至少对方依旧对他坦诚相待。
“那我这些弟兄？”武安君指了指身后的骑兵。
“放心。”谢永思转头招呼道，“弟兄们，好好待客，不可怠慢了！”说罢，拉着武安君就往中军帐走去。
武安君也不着急，干脆在谢永思这里休息一晚，打算明日找船只，过淮水经酆水回泌阳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永思开始大倒苦水。如今大乾三路大军北伐，枣阳军却驻守原地，他只能困在此处，半分军功都捞不到。
“谢兄弟，在下有句话就直言了。以兄弟的家世，真想上前线搏杀，还能寻不到门路？”谢家作为顶级世家，想要送子弟上前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哎，武兄弟，你有所不知。”谢永思叹息一声，“辛大人跟谭将军的矛盾闹得满朝皆知，我身份特殊，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被认为是谢家的意思。”他们谢家，也有诸多顾忌。
谢家作为主战派，原本应该与辛表程这样的议和派泾渭分明，可谭良弼的口碑实在太差，谢家为了名声考虑，不得不保持距离。
如今辛表程跟谭良弼的争斗已经摆上台面，以谢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提前站队。只要谢家不表态，无论谁胜出，都得巴结谢家；可一旦站了队，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谢家为了大局只能作壁上观，可谢永思就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捞取军功。
“无论加入襄阳军还是兴化军都不是上策，”武安君话锋一转，为他出谋划策，“但若是前线吃紧，让谢兄弟率部押送粮草到前线，是不是很合理？”这里面大有操作空间。
“确实很合理，”谢永思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但是如何留在前线呢？”
大军调动必须有枢密院的调令，这东西可不容易弄到。按照枢密院的布置，枣阳军并不在北伐之列，谢永思若想参战，就必须调动到其他军中。
但押送粮草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兵部的文书。而恰好，如今的兵部尚书谢必行同样出自建康谢家，与左相谢必思是堂兄弟。
“前线战事吃紧，正缺人手，辛大人若见你有报国之心，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以客军身份留在前线，也是合情合理的！”武安君笑了，前线正缺人，只要谢永思表露出愿意留下的心思，辛表程肯定求之不得。
“武兄弟，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的？”谢永思又惊又喜，“你们读书人怎么都这么精？怪不得能平步青云！”他觉得武安君这想法绝了，简单易操作，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咱为什么去前线？兵部有公文，押送粮草。为什么留下？前线战事吃紧，在下有拳拳报国之心！
这说辞怎么看都伟光正，就算以后谭良弼问起，也能说是被辛表程扣下，身不由己。
毕竟辛表程那样的大佬，他谢永思敢违令吗？
“也是处境艰难，不得不多花些心思。”武安君讪笑一声，这种钻漏洞的办法，在他原来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几乎随处可见。
“武兄弟，你真神了！我这就返回建康一趟，把这事办妥！”谢永思盘算了一下，若是脚程快些，还能赶上去辛表程那里分一杯羹。
“呃，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请谢兄弟帮衬一二。”武安君一把拉住谢永思，这酒还没喝好，也不差这点时间。
“生意？”谢永思一脸不可思议，“武兄弟，眼下正是捞取军功的良机，你还惦记着生意？”现在北元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在冬日前调动大规模骑兵南下，正是大乾攻城拔寨的好时机。
一旦等到明年春耕之后，北元肯定会派大规模骑兵南下，到时候攻守就要换位了。
若是辛表程真能打下比阳城，谢永思只要在场，就能分润一些功劳。
“还不是因为穷嘛。”武安君两手一摊，“襄阳那个铺子挣的钱根本不够用。你也知道，朝廷给的是团练使头衔，军饷得自筹。那泌阳县早就被打残了，我去哪弄钱发饷？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逼着人家卖儿卖女吧？”你们的军饷都是兵部发，老子可是连个铜板都没见到。
“说吧，什么生意？”谢永思投去同情的目光，大乾的惯例就是如此，团练兵的军饷向来是自筹。
“就是香皂跟玻璃镜的生意，想着去建康开个分号。”武安君解释道，“谢兄弟也知道，没个人照应，这种生意肯定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别看他如今是唐州团练使，在建康地界的威慑力，估计比个大头兵强不了多少。
“这个……”谢永思有些犹豫，“武兄弟，我谢家子弟大多不通商事。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他从小就被教育经商乃是贱业，只能让手下家仆操持，自己怎能沾染？
“谢兄弟，让别人操持哪能挣几个钱？”武安君赶紧劝道，“我这铺子自有人料理，你只需给我遮风挡雨，按月分红两成，坐地收钱，多舒坦？”他是打定主意要跟谢永思拉近关系，谢家的名头在朝堂上绝对好用。
拉谢永思入伙，不仅是为了给铺子找个靠山，更是为了跟谢家攀上关系。
虽然辛表程说初登大宝的皇帝看重他，但那有什么用？皇帝看重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若是能跟谢家攀上关系，那就稳妥多了。
“两成？一个月大概多少？”谢永思琢磨了一下，以他谢家公子的名头，在建康保护一个铺子确实易如反掌。
“我估摸着，不下三百两！”现在襄阳的铺子一个月销售额两千多两，武安君把供货成本抬高，明面上的利润就有一千多两。
建康的繁华远胜襄阳，生意怎么也不会比这里差，武安君对挣钱还是有把握的。
谢永思一合计，这可是一年四千两收入打底。他守在这淮水，给谢家提供便利，一年家族也就给他一千多两，这买卖太划算了。
“这样，我昔日的伴读阿秋如今在家中做管事，此番回建康，我会交代他办妥此事。”谢永思当即决定干了，“我也会跟我爹说起这事，开业的时候让他去露个脸——毕竟我不能久留建康。”
“不知令尊名讳，在哪高就？”武安君大喜，只要谢永思入伙，这铺子就算成了。
“家父名讳谢究，在建康府任通判一职，比起同族的叔伯，不值一提。”谢永思面色有些惭愧，若是他爹能进入中枢，这点小事哪里还用他回老家一趟？
那位兵部尚书谢必行虽是同族，关系却相对疏远，还得把他那个早就致仕的爷爷搬出来才行。
武安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部分州府的通判都是从六品，可建康府不同——作为大乾的陪都，皇帝南逃的第一站，后来太平之后才迁都临安，其行政级别远高于普通州府。建康通判直接是从五品，知府更是兼任一路安抚使，与辛表程同级。
他赶紧跟谢永思讨了一块腰牌作为凭证，让麾下士兵立刻返回襄阳送给槿颜，让她去建康负责分号开业事宜，至于襄阳的铺子，暂时交给云歌打理。
原本武安君还担心槿颜独自去建康不妥，如今有了谢家的腰牌，当可保无虞。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武安君直接把谢永思灌醉，这样才好拉近彼此的关系。
深秋的寒风吹过青台镇，让人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城外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让青台镇守将韩奇胜的心比那北风还要凉。
青台镇驻军不过八百人，作为一个军镇，这人数实在少得可怜。
韩奇胜早就想撤了，可收到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伺机截断泌河粮道。
如今辛表程带着两万大军在比阳城下跟蒲仙敖烈死磕，凭借优势兵力和物资供给，几乎是压着对方打。
青台镇驻军若是能掐断泌河防线，便能极大缓解比阳城的压力，只待风雪来临，辛表程就只能撤兵。
韩奇胜接到这个命令时，把张坚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他一面加紧修筑城防，一面派出仅有的数十骑兵在外袭扰。
可武安君在泌阳县有过千骑兵，韩奇胜那数十骑的下场可想而知，直接是肉包子打狗，连个响都没听见。
韩奇胜只能下令关闭城门，有心撤退，却又不敢——不战而退乃是大忌。若是大乾攻下比阳城，倒也作罢；可若是大乾撤兵，蒲仙敖烈和张坚一定会治他的罪。
武安君看着城头新修的箭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玩意在火炮覆盖下，根本就是个摆设。
他本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精神，除了让四营的凌岳驻守泌阳县，其他兵力全部随他攻打青台镇。
什么围三缺一，武安君直接把青台镇的四个门全部封死，打的就是瓮中捉鳖。
除了火炮，缴获的床弩和投石机也悉数到场。如今各营都有大量新兵，为了减少伤亡，就得借助装备优势。
韩奇胜决定先发制人。作为军镇，青台镇自然有床弩，为了提高射程，他直接把床弩安放在箭塔之上。
巨大的绞盘转动，上弦之后，床弩对着前方的阵地射去。
粗壮的弩箭带着迅捷的速度，威力极大，重盾在一击之下直接破碎，盾后的士兵也被射穿，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床弩的巨大威力让那些未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新兵面色大变，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好在每个小队都有足够的老兵，在他们的厉声安抚下，新兵们很快平静下来。
一门门重炮被推到阵前，虽然四面围困，但重装备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门——这才是武安君的主攻方向。
十五门千斤炮，再加上五门一千五百斤重炮，直接对着城头倾泻炮弹。
如今火炮的准头越来越高，只一轮射击，就把城头的箭塔掀翻了两座，连带上面的床弩也成了废铁。
紧接着，投石机和床弩也开始发威，对着城头狂轰滥炸。
一个时辰之后，韩奇胜就知道这城没法守了。他修了半个月的箭塔，一个时辰就几乎被全部掀翻，连带床弩也折损殆尽。
仅凭城墙下的几架投石机，根本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武安君直接下令，炮营集中轰击城门。他准备直接轰开城门杀进去，减少攻城战的伤亡。
青台镇的城门足有一尺厚，重达千斤，防御力惊人。韩奇胜为了防止城门被撞开，除了三道百斤重的门栓，更是在门下打下十二根铁桩，本以为固若金汤。
可武安君不走寻常路，根本没打算撞开城门，而是准备把它砸碎。
厚重的城门防御力惊人，却也经不住连续的铁弹轰击。
“快！搬石块，给我全部塞死！”韩奇胜心都凉透了，看着门板上如蜘蛛网般蔓延的裂纹，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有多不堪一击。
之前他也想过塞死城门，最终却放弃了——一旦塞住，就断了自己的退路，况且他本以为城门的防御力足够。
韩奇胜对火炮的威力没有直观了解，没想到其破坏力比强弩大得多。
大批士兵立刻去搬动石块。为了防止敌军攻城，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石块，本想在城头给予对方痛击，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爬城墙，反而准备从正门突破。
第一批士兵慌慌忙忙进入城门洞，开始堆放石块。只要把整个城门洞堵死，对方的火炮短时间内根本轰不开。
“嘣！嘣！”连续几声巨响，又是一轮火炮发射，十几颗铁弹猛地砸在门板上。在连续攻击下，门板终究不堪重负。
只见一枚铁弹砸穿门板，余势不减，直接将一名士兵砸得血肉模糊，碎肉和血沫飞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人吓得丢下石块就跑，再也顾不得去填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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