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十八年前(1)
而这平日里机灵乖巧的小安禾,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还带着几分迷糊惺忪。
她揉着朦胧的睡眼,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货郎手中那支金黄的麦芽糖上,再也挪不开。
“来,来,过来呀。”
“过来就给你糖吃。”
货郎见小安禾摇摇晃晃迈出了大门,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快步上前,一手递糖,另一手却猛地掏出早已备好的帕子,死死捂住了小安禾的口鼻。
只一瞬,那小小的身子便软软倒进了他怀中。
躲在暗处的沈春花,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想冲出去,想大喊,想拦住那货郎……
可不知为何,整个人就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死死攥紧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光却像被锁住一般,紧紧盯着货郎的一举一动。
得手后的货郎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利落地掀开货架上层。
那竟是个特制的夹层,里头赫然藏着一个方正的空箱子。
他迅速将小安禾塞了进去,盖好隔板,又铺上些零碎货物作遮掩,随后挑起货担,神色自若地朝村外走去。
路上,他甚至碰见一个嚷着要买糖的孩子,还笑吟吟地将方才诱骗安禾用的那块麦芽糖卖了出去。
沈春花始终僵立在阴影中,直到货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口,她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
手背上早已布满青紫的月牙印,深深浅浅,泛着惨白。
她最后望了一眼沈家那扇虚掩的大门,没有上前关上,而是转身默默走向自家方向。
沈春花回家不久,张氏也回来了。
一见大门未关、安禾不见踪影,整个沈家顿时陷入疯狂,沈家庄也随之轰动。
他们翻遍了整个村子,沈家那位本要赴考举人的秀才公放弃了前程,正在读书的大哥也扔下了书本,张氏与沈安茹更是如疯了一般,见人就问。
而沈春花静静待在家中,听着父亲骂她“赔钱货”,骂她还不如上午打碎的那只碗值钱——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心中竟不似往日那般刺痛。
甚至,在那一声声斥骂中,她隐隐尝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活得这样惨。
原来在她眼中如神仙一般的沈家,也会鸡飞狗跳、痛不欲生。
这么一想,她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后来,或许因沈家为寻安禾散尽家财、日渐没落;
或许因沈春花心中有鬼,刻意回避。
两家渐渐疏远,沈春花与沈安茹也越走越远,直至各自嫁人,此后十余年,再未相见。
而今,沈春花因被判斩刑,心神崩溃,在衙役拷问下,将当年种种细节尽数吐露。
那衙役口才极佳,又添了几分自己的揣摩与渲染,将十八年前那个午后描绘得如在眼前,声声泣血,字字惊心。
若他转行去说书,怕是也能混出名堂。
可这生动叙述的后果,是沈家人积压十八年的愤怒与失望,彻底爆发。
“沈春花这个丧尽天良的毒妇!”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砍头真是便宜她了!”
沈安茹只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一张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原来,当年小妹被拐,沈春花竟是亲眼目睹。
那时她哪怕只喊一声……只要一声,在屋里读书的父亲定会听见,小妹就不会被带走,沈家也不会陷入这长达十八年的苦难。
爹不会误了前程,大哥不会放弃科举,小弟不会为赚钱瘫在床上,一家人更不会与小妹错过整整十八年的光阴。
更可恨的是,若不是沈春花离开时未关严院门,小妹或许也不会被门外货郎的叫卖声吸引,独自走出院子——毕竟那门那样高,一个年幼的孩子,怎有力气自己推开?
她又想起当年全村帮忙寻人时,有个买了货郎麦芽糖的孩子因年纪太小,只说见过货郎,却说不清去向。
而那时沈春花就站在她身旁,竟能全程不发一言,甚至假意安慰她“别急”。
越想,沈安茹心头那把火就烧得越旺。
沈家众人亦是如此。
十八年来,他们设想过无数安禾被拐的可能,却从未料到,真相竟是被一个他们曾怜悯、曾善待的人,冷眼掩盖。
这感觉,比被骗更痛,比失去更寒。
明明一切本可以避免。
明明只需她一声呼喊。
可她竟沉默了十八年。
甚至在十八年后的今天,她还想亲手拐走沈家的孩子。
这次,她亲自来。
人心,何以幽暗至此?
一时间,愤怒与失望如潮水般将沈家人淹没。
张氏更是悔恨难当——她方才还在说当年如何善待沈春花,如何给她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好糕饼。
现在这十八年前给出去的糕饼竟是狠狠的拍到了她的脸上。。
她不禁想:若当初未给沈春花那块糕饼,被沈老头赶出家门的她,是不是就不会来沈家?
若她不来,安禾是否就不会被拐?
而沈明德在终于弄清真相后,虽也恨沈春花,更多的却是自责。
原来那天,不仅女儿被拐,竟还有人潜入院中。
而他,竟浑然不觉。
即便没有沈春花,若那拐子胆大些,溜进院里,是否照样能在他眼皮底下……带走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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