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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京都风云


“瑜儿,朕的耐心已经耗尽。”

“那沈安禾你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

“朕不妨同你说,她的家人已经全部被处决了。”

说到这里,惠文帝倾身向前,枯黄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你的父皇杀了她满门。”

“这样的女官以后你还能信任吗?”

原本他想的是,给这女官的家人定几个重罪,

逼着太子下手。

但从李瑜开口给沈家求情起,

惠文帝便改变了主意,

李瑜是他看重的太子,

放手之前他必须要逼他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所以,惠文帝改变了主意。

京都各府邸,此时虽已夜色深沉,却并非户户安寝。

几处关键府邸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看似寻常的巡更守夜之人,他们眼神锐利,步履沉稳,悄然隔断了府邸与外界的联系。

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竟是东宫十率府的精英,以及……

“虎妞,带你的人守住侧门与后巷。记住,只围不攻,除非对方硬闯,否则绝不可伤人。”

一道清冷又带着威严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

奉命持太子手谕悄然带兵回京的凌骁,正利落地部署着。

她一身轻甲,目光如刀,亲自坐镇最紧要的吏部尚书赵崇府外。

今夜,她的任务便是将几位惠文帝的心腹重臣“妥善保护”,

彻底切断他们与紫禁城内的任何联系。

而被无形枷锁困于府内的重臣,如吏部尚书赵崇、龙武卫大将军陈璜,

起初尚在书房品茗或已然安寝,待察觉到府外异样的寂静与家丁无法出入的慌乱时,才惊觉大事不妙。

“砰!”龙武卫大将军陈璜府内,传来他暴怒的拍案声。

他试图派亲卫硬闯,却被门外森然的刀戟逼退。

凌骁立于门外,声音透过门缝,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陈大人,奉上谕,请您暂留府中,静待后命。”

“凌骁!尔等带兵围困朝廷重臣府邸,是要造反吗?!”

陈璜须发皆张,隔着厚重府门怒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急欲调动京营亲兵,却发现连一只信鸽都飞不出这铁桶般的包围。

“造反?”凌骁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陈大人,末将此举,正是在保您的平安。望您……稍安勿躁。”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陈璜大半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寒意。

陛下病重已久却又迟迟不肯彻底放权,太子监理国政亦非一日。

最近因着那张彦尘一案,这对皇家父子气氛愈加紧张。

如今这父子相争的惊涛骇浪,终究是来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

嘉懿长公主临窗而立,望着窗外远处街道上不同寻常的、

隐约攒动的火光,光影在她雍容的脸上明灭不定。

“夫君,你看今夜,外面的天光,是否亮得有些反常了?”

她似在自语,又似在询问一旁静坐的驸马宋子远。

宋子远目光并未离开手中的书卷,

只淡然道:“亮或不亮,明日太阳总会照常升起。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安歇吧。”

他仿佛全然无视窗外的波诡云谲。

“是啊,总会天亮的。”嘉懿长公主轻轻一叹,低头凝视着桌上跳跃的烛火。

或许,她该庆幸自己身为女子,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生来便与她无缘,也让她得以在此刻,拥有这一方看似平静的天地。

而与长公主府的超然不同,太傅唐家则是另一番景象。

唐老太爷端坐于正堂太师椅上,手中一串紫檀佛珠被捻得飞快,眼神却始终沉静。

唐老爷与唐夫人皆身着正装,屏息凝神端坐两侧,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凝重。

自唐砚舟出任太子太傅那日起,唐家便已将自己的命运与东宫紧紧捆绑。

今夜,太子行动,唐家满门的荣辱乃至生死,皆系于此一举。

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敲打着众人紧绷的心弦。

而在那最为关键的皇城之外,周太妃的侄女婿、平威将军卫峥,已亲率麾下精锐,无声无息地接管了宫门禁卫。

原本的守卫被悄然替换,皇城最高的权柄,在这一夜,于最外围,已然易主。

皇帝寝宫内,气氛此时已降至冰点。

惠文帝那句“你的父皇杀了她满门”如同惊雷,

在殿中炸响,余音裹挟着血腥的残忍,撞得梁柱都似在轻颤。

皇后柳氏搅动汤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银勺与玉碗相触,发出一声细若蚊蚋的脆响,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她低垂的眼睫浓密如蝶翼,恰好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依旧沉默着,身姿端雅如一尊精致的玉雕,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正狂跳不止。惠文帝对沈家的狠辣,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今日他能轻易覆灭沈家,他日若柳家碍了皇权,若李瑜的“软肋”变成柳家,这位帝王怕只会更不留余地。

太子李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惠文帝的眼神中强装的平静终于被撕裂。

到底还是年岁尚小,虽然此前从他那皇叔李玄昭发来的密信中,

他已然知道了父皇竟下令金吾卫处决沈家满门。

可亲耳从这张枯槁的嘴里听到,那种冲击力仍如重锤砸心。

他知道为君者不能心软,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酷烈、如此不留余地!

这不仅仅是铲除所谓“软肋”,这分明是要在他和沈安禾之间,划下一条无法逾越的血海深仇!

这般阴狠的算计,让一向自诩城府深的李瑜,都觉出帝王心术的刺骨寒意。

惠文帝很满意自己这番话造成的效果。

他看着李瑜脸上的震惊,枯槁的脸上那抹得意愈发明显,

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

他就是要击碎太子心中最后一点温情,让他明白,

帝王之路,本就是孤家寡人,容不得半分犹豫和私情。

“现在,你明白了?”

惠文帝喘着气,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嘲弄,

“她如今与你,有灭门之恨!”

“即便朕现在放过她,她日后岂会真心于你?”

“只怕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报复朕,甚至……迁怒于你!”

“留着她,便是留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瑜儿,别再天真了!”

李瑜的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

连带着杏黄朝服的袖口都绷得发紧。

殿内烛火跳跃,光影在他年轻的脸上交错,晦暗不明。

许久,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

“父皇……果然……深谋远虑。”

这语气,听不出是认命,还是极致的讽刺。

惠文帝只当他是受了打击,心神震荡,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缓了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最后的通牒:

“明白就好。朕的耐心不多了。朕知道你必然知道沈安禾在何处。”

“明日,朕要看到沈安禾的人头。否则……”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李瑜和皇后,

“你们应该知道后果。这江山,朕能给,也能收。”

话中帝王的强势,让李瑜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狠厉。

皇后柳氏仍是一如既往恭顺的端着汤药。

仿若那碗汤药就是她今夜唯一的仰仗。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似乎有人想靠近禀报,却被殿门外太子带来的侍卫拦了下来。

细微的争执声透过厚重的宫门传入,虽不清晰,

却让惠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帝王的本能让他敏锐的觉察,这夜的宁静,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李瑜,在垂首的阴影里,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那弧度冰冷而决绝。

“皇上,沈安禾现在已然区区一个民女,竟得您如此看重。”

“实乃荣幸至极。”

正在惠文帝目光沉沉心中惊疑不定时,

侍立在皇后身后,低眉顺目、毫不起眼的“宫女”缓缓抬起了头。

烛光映照着她的脸,不是沈安禾又是谁?

“是你!!”

惠文帝猛地直起病重的身体,双眼倏的瞪圆,

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榻沿,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沈安禾竟一直藏在皇后身边,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烧遍四肢百骸,

可多年帝王生涯的威严让他强压下惊怒,

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大胆逆女!竟敢私闯寝宫,假扮宫人!来人——”

他转头看向一直侍立在侧的心腹老太监,

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将此女拿下!还有皇后,纵容逆女、欺君罔上,一并……”

“杀”字还没说出口。

惠文帝的怒喝戛然而止,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殿外一片死寂。

他预想中冲进来的御前侍卫踪影全无。

只有殿内摇曳的烛火,和他自己嘶哑的回声,

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直侍立在他身侧的老太监始终低眉顺眼,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环顾四周,那些他熟悉的、本该听他号令的侍卫和内侍,

此刻都如同泥塑木雕,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惠文帝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继而转为惊疑,最终化为一片不敢置信的苍白。

沈安禾的突然出现、老太监的沉默、侍卫的不动……

那些方才被他忽略的反常,此刻像串珠子般连成一线,让他心头的不祥预感瞬间明晰。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殿门被人推开。

金吾卫统领被两名东宫侍卫押着进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发颤:

“陛下,凌骁……凌骁私自回京,已将吏部赵尚书、龙武卫陈将军等几位大人软禁!”

“皇宫各处守卫,也全被太子殿下的人换了……属下无能,未能阻拦……”

“凌骁,竟是凌骁!”

金吾卫话音未落,便被惠文帝一阵惊怒的狂笑打断,他猛的转头看向沈安禾。

“哈哈哈——好!凌骁!连她都回来了……让朕想想,宋家、唐家,定然也脱不了干系吧?”

他笑声陡收,目光如淬毒的利箭,

狠狠射向沈安禾,“朕真是…小瞧了你们!小瞧了你,沈安禾!”

“陛下谬赞,”沈安禾眼睑微垂,神色静默如古井无波,

“民女何德何能,并无这般翻云覆雨的手腕。”

惊涛骇浪过后,终究是执掌乾坤数十载的帝王。

惠文帝强吸一口气,面上竟缓缓恢复了几分惯有的沉静威仪,仿佛一切仍在掌控。

只是那只死死抓着明黄锦褥、青筋暴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无情地泄露了此刻他内心真正的天翻地覆。

这时,一直乖顺沉默的皇后柳氏缓缓起身,

手中还端着那碗只剩了个碗底的汤药。

她走到惠文帝榻前,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寻常家事:“皇上,夜已深,您该就寝了。”

惠文帝猛地一惊,目光死死盯住皇后手中的玉碗——

那碗他喝了许久的汤药,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又转头看向老太监,对方依旧低眉。

“哈哈哈……好!好一个柳氏!”

“好一个李瑜!”

“好一个沈安禾!”

惠文帝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嘶哑破碎,

震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朕日日打雁,今日竟被你这狼崽子啄了眼!狼子野心,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李瑜缓缓抬头,语气镇定的如同往日一般:“父皇,这不正是您教我的?为君者,当断则断。”

他上前一步,声音沉了沉,

“皇儿已经大了,您也该放心好好休息了。”

惠文帝的笑声陡然停住,枯槁的脸上血色尽失,

他狠狠的摇了摇头,晃去突然而起的眩晕。

“哈哈,现在看,朕倒是成了你这挡路的了~~”

惠文帝笑的歇斯底里,声音中犹带着不甘:

“李瑜,你弑父夺位以为真能坐稳这天下吗!”

“你糊涂,原本朕这皇位便是你的,你这番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了保住那小小的女官不成!!”

“柳氏,你实乃无知蠢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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