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承极快地瞥了一眼她
她看到了司承工作时的样子，那么耀眼，又那么遥远。
她体验了光鲜亮丽的影视行业背后，最底层、最真实的艰辛。
走到客栈门口，恰巧又碰到司承的保姆车回来。
他依旧是全副武装，低着头快步下车。
在经过乔然身边时，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快地瞥了一眼她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略显狼狈的装束和疲惫的神情，然后什么也没说，径直进了门。
乔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子。
弟弟？
她心里忽然闪过心里一开始的初衷。
她真的能只把他当弟弟吗？
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姐姐粉吗？
这个在片场光芒四射、在生活中沉默疏离的大男孩，似乎离她那个简单纯粹的“喜欢”越来越远，却以一种更复杂、更真实的方式撞进她的世界里。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旅馆的门。
王姐正翘着腿看电视剧，看到她回来，嘿嘿一笑：“怎么样？群演的滋味爽不爽？”
乔然苦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那五十块钱：“赚了点辛苦钱。”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姐嗑着瓜子，“习惯就好。赶紧洗洗去吧，一身味儿。”
乔然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后院自己那间狭窄的宿舍。
今天只是开始，她的横店生活，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艰辛，和那一丝藏在艰辛里的、关于他的微光。
加入群演行列后，乔然的生活节奏骤然加快。
悦来客栈前台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下午和晚上，而群演的通告往往需要天不亮就集合。
凌晨四点，闹钟尖锐地响起，划破宿舍的寂静。
乔然挣扎着从硬板床上爬起来，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看了眼窗外依旧漆黑的天空，深吸一口凉气，推门走了出去。
横店的凌晨并非一片死寂。
街上早已经有了零星的身影，多是像她一样赶早工的群演和底层工作人员，拖着疲惫的身躯，汇入不同的集合点。
空气中弥漫着寒意和一种为生计奔波的焦灼。
今天乔然被分到了一个民国剧剧组，扮演街头匆匆而过的女学生。
集合地点在影视基地外的一片空地上，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号人。
群头强哥拿着大喇叭，声音沙哑地喊着名字分组，空气里混杂着各地口音和廉价香烟的味道。
“你！对，就你！过来！”强哥的手指指向乔然，
“长得还挺水灵，一会站前排，机灵点，别挡了主演的光！”
乔然赶紧点头，跟着队伍去领衣服。
这次的民国女学生装比上次的宫装干净些，但依旧能闻到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汗味的气息。
换衣间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四面透风，一群女人挤在一起，毫无隐私可言。
乔然快速换好灰布上衣和黑裙子，又领了两个假辫子胡乱扎上。
化妆依旧是流水线作业，粉底扑得煞白，腮红打得像年画娃娃。
乔然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有些恍惚。
进入拍摄现场，是一条约莫百米长的仿民国街道。
导演和主演还没到，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布光、调试轨道。
乔然和其他群演被副导演驱赶到指定位置，要求他们来回走动，营造街景氛围。
“自然点！别像木头一样！交头接耳！对对，就像真的在逛街一样！”副导演拿着喇叭喊话。
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要保持“自然”地重复行走，还要注意不能走出画框，不能挡住主机位，不能看镜头，脸上的表情还不能呆滞。
走了几个来回，乔然的腿就开始发酸，脚后跟被不合脚的布鞋磨得生疼。
太阳逐渐升高，温度也上来了。厚重的戏服闷得人透不过气，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糊住了刚化好的妆。
乔然偷偷用袖子擦汗，却被眼尖的场务吼了一句：“那个女学生！注意妆面！别乱动！”
她吓得一哆嗦，赶紧放下手，只能任由汗水滑落。
中途休息了十分钟，群演们或蹲或坐在地上，拿出自带的水壶猛灌水，啃着干巴巴的馒头。
乔然也找了个角落坐下，揉着酸痛的小腿。
她看到几个老群演凑在一起聊天，交流着哪个剧组伙食好，哪个导演脾气暴，哪个明星私下难伺候。
她竖起耳朵听着，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哎，新来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憔悴的女人凑过来，递给她半块饼干，“看你面生。”
乔然愣了一下，接过饼干，低声道谢：“嗯，刚来没多久。”
“不好干吧？”女人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沧桑，“习惯就好。我叫红姐，漂了五六年了。”
“红姐好。”乔然小声问，“这行……一直都这么辛苦吗？”
“辛苦？”红姐嗤笑一声，
“这算好的了！没挨骂没淋雨没熬夜，知足吧！碰上夜戏、雨戏、或者要求高的导演，那才叫遭罪呢。有时候一等一天，最后镜头还被剪得一个不剩，白干！”
乔然听着，心里有些发沉。
“不过啊，”红姐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也有盼头。万一哪天被哪个导演或者副导看中了，给句台词，哪怕就露个脸，说不定机会就来了呢？你看那个谁，不就是从群演混出来的？”
正说着，现场一阵骚动，主演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几个助理簇拥着一个穿着时髦旗袍、妆容精致的女明星走过来，气场十足。
那女明星乔然在电视上见过，叫苏念念，正当红，以美貌和脾气大著称。
苏念念经过群演区域时，眉头微蹙，用手在鼻子前扇了风，对助理说了句什么。
助理立刻大声对场务喊：“念姐说这边味道太重了，让群演都往边上站点！别靠太近！”
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乔然和周围的群演们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上火辣辣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们也是人，也在辛苦工作，却仿佛低人一等，连呼吸都成了错。
红姐扯了扯乔然的袖子，示意她低头别看了，脸上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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