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痴念难休
宝玉见袭人不搭理他，又凑过去道：“袭人，你知道吗，闻香榭那道水晶虾饺皮薄馅多，一口下去满嘴留香。林妹妹说好吃得很，你也学着做来试试好不好？”
袭人正低头给宝玉缝补一件素色夹袄，针脚细密匀整。
见宝玉这般执拗她手上的针顿了顿，抬眼瞧着他，见他眉宇间还带着几分从闻香榭回来的雀跃。
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二爷，闻香榭的菜品做法都是出了名的保密，听说连调料配比都有讲究，只有那里的厨子才知晓诀窍。我一个丫鬟，哪会这些精细手艺？”
她放下针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您这出去一趟，魂儿怕是还落在林姑娘那里吧？”
袭人后退一步道：“您刚回来就这般为难我。若是寻常点心，我倒还能试试，但那等精细吃食，可不是随便能仿得来的。”
宝玉被她说中心事，脸上微红，却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觉得好吃，想让你也学学，怎么就成了为难你？”
一旁正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的晴雯闻言，“嗤”地笑了一声。
将瓜子壳往簸箕里一扔，接口道：“袭人姐姐若是能做得来林大爷那铺子的吃食，哪还会在这儿伺候你？”
她晃了晃腿，语气带着几分促狭，“人家闻香榭的厨子，听说都是从江南请来的老师傅，光一道菜的火候就得练上三年五载，咱们哪有这本事？”
“晴雯！”袭人皱了皱眉，示意她少说两句。
晴雯却不怕，反而凑近了些，看着宝玉，
“二爷也是，人家林姑娘回了侯府，有父亲哥哥疼着，还有宫里来的嬷嬷教规矩，日子过得正舒坦呢。您倒好，一天到晚惦记着，还琢磨着学人家铺子里的吃食，倒像是离了林姑娘就过不得似的。”
宝玉被她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起身就想去拧她的嘴：“你这蹄子，越发没规矩了！”
晴雯笑着躲开，嚷嚷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您呀，还是少操些闲心，好好琢磨琢磨老太太让你背的《论语》吧，免得回头又被老爷罚。”
提到贾政，宝玉顿时蔫了，悻悻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一口，却不知茶早凉了。
袭人见他这般，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晴雯也是随口说说。二爷要是真想吃，不如让人去闻香榭买些回来？只是那铺子金贵，听说每日限量供应，去晚了怕是就没了。”
“买什么买？”宝玉放下茶盏，没好气道，“人家那是林表哥的铺子，我巴巴地让人去买，倒像是我多馋似的。”
话虽如此，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失落——
他原是想，若是袭人能做出那些菜品，往后林妹妹来府里面，也能尝个新鲜，如今看来，竟是不能了。
晴雯见他耷拉着脑袋，也不再打趣，只哼着小曲儿去收拾桌上的瓜子壳。
袭人则重新拿起针线，看着宝玉落寞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跟着二爷这些年，最是知道他的性子。对林姑娘的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这层窗户纸谁也没捅破。
如今林姑娘回了侯府，有了自己的家，又有林大爷护着，怕是再难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可二爷这痴念，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放下。
夜里冷风吹进碧纱橱，宝玉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海棠树发呆，心里却反复想着方才在闻香榭的光景——
林妹妹笑起来的样子，林大哥说话时的温和，还有那道甜丝丝的舒芙蕾……这些念头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他越发坐不住。
“不行，”他忽然站起身，“我得去找老太太说说话。”
袭人忙问：“这会子去找老太太做什么？”
宝玉没回头，只扬声道：“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先前说好的姑父回京后就给我和林妹妹定亲的事。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得去问个明白！”
说着，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碧纱橱，留下袭人与晴雯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这颗系在林姑娘身上的心，看来是轻易解不开了。
宝玉几乎是一路小跑，藏青色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髻上的玉簪随着他的动作晃悠，险些掉下来。
刚冲进贾母的正房，他就扶着门框大口喘气，脸颊通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宝玉这是怎么了？急吼吼的，慢些跑，仔细脚下。”
贾母正坐在榻上跟鸳鸯说闲话，见他这副模样，连忙让鸳鸯递过帕子。
宝玉一把抓过帕子擦了擦汗，也顾不上失礼。
几步冲到榻前，带着几分急切问道：“老祖宗！您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林姑父入京，就跟他提我和林妹妹的亲事，怎么这都过了这么久，还不见父亲去说？难道……难道您先前那些话，是糊弄我的？”
贾母手里的佛珠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倒忘了，这孩子对黛玉的心思一直重，原以为他早把这事忘在脑后，没想到记了这么久。
她放下佛珠，拉过宝玉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这孩子，急什么？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
“可……可姑父都回京这么久了，府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宝玉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前几日我想去侯府看林妹妹，父亲还把我拦住了，说我功课没做完，不许出门。老祖宗，您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林妹妹？”
“胡说什么呢。”
贾母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是我最疼的孙子，模样周正，心地又好，怎么会配不上黛玉？只是……”
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府里最近忙着修省亲别墅，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你父亲更是天天往工地上跑，哪有功夫想别的事？这亲事，总得挑个合适的时机，总不能在人家忙着赶工的时候去提吧？”
宝玉听着，眉头渐渐舒展了些，却还是不放心：“那……那等别墅修好了，父亲就会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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