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沐英的请求

沐英听朱梓语气镇定，心中稍安，但脸上焦急之色未减，急声道：“钦差名叫高福，是宫里的老人了，带着一队锦衣卫，约莫二十余人，眼下就在我府中前厅！他们说，圣旨限令，今日午时之前，必须将沐晟锁上囚车，即刻启程！”

他攥紧拳头，声音发颤：“殿下，只有一个多时辰了！高福那人，只认圣旨，油盐不进啊！”

朱梓眉头微拧，午时之前？时间确实紧迫。父皇这道旨意，来得又急又狠，既是敲打，也是考验。

他拍了拍沐英的肩膀，沉声道：“沐侯莫慌。既然是宫里的老人，就更懂得权衡。此事尚未到绝境。走，我们现在就去你府上，会会这位高公公。”

“殿下……”沐英看着朱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这位潭王殿下虽然年轻，但行事素有章法，且深受陛下信重，或许，真的有转机。

“事不宜迟。”朱梓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

严武早已听到动静，带着几名亲兵跟了上来。木婉也默默地站在门边，眼神担忧地看着朱梓的背影，却没有跟上去，她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她出现。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西平侯府。

清晨的街道尚有些冷清，马蹄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如同敲在沐英的心坎上。他几次欲言又止，看着朱梓沉稳的侧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朱梓能感受到身边沐英的焦虑，但他并未出言安慰。空洞的言语毫无意义，唯有解决问题，才是最实在的。他心中快速盘算着。父皇的信和这道圣旨几乎同时到达，意图已经很明显。救下沐晟，卖沐英一个人情，稳住云南，也为自己将来就藩增添助力。但如何救？直接抗旨绝无可能，只能在“罪证确凿”和“论罪处斩”上做文章。

不多时，西平侯府高大的门庭已在眼前。府门外气氛肃杀，几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肃立着，眼神锐利如鹰。

见到沐英和朱梓一行人，为首的锦衣卫小旗并未阻拦，只是微微躬身示意。显然，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看管，而非限制沐英的行动。

穿过庭院，来到前厅。只见厅内正中坐着一个身穿绛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正是钦差高福。他身后站着四名锦衣卫校尉，气势慑人。沐晟则被两名锦衣卫按着肩膀，跪在地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却带着不服和倔强。

看到沐英进来，沐晟挣扎了一下，喊道：“爹！”

高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看到进来的两人。

沐英看到儿子的惨状，心如刀绞，快步上前，对着高福拱手道：“高公公，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高福这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沐英，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奉旨而来，西平侯公务繁忙，咱家等等也是应该的。”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沐英身后的朱梓身上，微微一顿，站起身来，脸上堆起一丝恭敬：“奴婢参见潭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未曾远迎，失礼了。”

朱梓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沐晟，又看向高福，语气平静地问道：“高公公，本王听说，你要拿沐晟回京问罪？”

高福躬身道：“回殿下，正是。锦衣卫查获实证，沐晟图谋刺杀殿下，罪不可赦。陛下震怒，特命奴婢前来，将其押解回京，交三法司严审。”

“哦？实证？”朱梓走上前，在高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不知是何实证？可否让本王一观？”

高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殿下，这……事关重大，证据已封存，需带回京城交由陛下和三法司审阅。奴婢只是奉旨拿人，不敢擅专。”

“不敢擅专？”朱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高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当知父皇行事，向来注重实据，也体恤臣下。沐家世代忠良，西平侯更是为我大明镇守西南边陲，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仅凭一份尚未公开的所谓‘实证’，便要将其子锁拿论斩，是否过于草率了？”

高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听出了朱梓话里的分量。这位潭王殿下不仅是皇子，更是此次平定云南的主帅，深得陛下信任。他的话，不能等闲视之。

“殿下明鉴，”高福连忙解释道，“奴婢也知西平侯劳苦功高。只是圣命难违，锦衣卫办案，自有其章法，断不敢诬陷忠良。此事证据确凿，并非空穴来风。”

沐英急忙插话：“殿下！高公公！沐晟年轻气盛，或有行事鲁莽之处，但要说他敢图谋刺杀殿下，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其中定有误会！求殿下和公公明察！”

沐晟也抬起头，梗着脖子喊道：“我没有！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我没想杀你！是有人陷害我！”

“住口！”一名锦衣卫低喝一声，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朱梓摆了摆手，示意锦衣卫不必如此。他看向高福，语气依旧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高公公，父皇让你来拿人，可曾说过，若本王觉得此事有蹊跷，该当如何？”

高福一愣，心中咯噔一下。圣旨上自然没有这一条。但潭王如此问，显然是有所指。他揣摩着圣意，又看了看朱梓笃定的神情，冷汗流得更快了。陛下派自己来，固然是要抓人，但恐怕也有借潭王之手处理此事，卖西平侯人情的意思在里面。若是自己一味强硬，驳了潭王的面子，将来回京，怕是没好果子吃。

“这……陛下倒是未曾明示。”高福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陛下也曾嘱咐奴婢，凡事要多听听潭王殿下的意见。”

朱梓点了点头，这便够了。他站起身，走到沐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沐晟，本王问你，你可曾派人对本王不利？”

沐晟迎上朱梓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咬牙道：“之前是有过节，但我绝无刺杀之心！是有人栽赃！”

朱梓淡淡道：“是与不是，本王自有判断。不过，念在你父亲为国操劳的份上，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转头看向高福，“高公公，依本王看，此事尚有疑点，不宜立刻定论。沐晟身为西平侯之子，身份特殊，若真是被人陷害，贸然锁拿回京，恐伤了西平侯之心，亦不利于云南安定。”

高福连忙躬身：“殿下所言极是。那依殿下的意思……”

朱梓道：“人，可以不立刻押回京城。但罪，不能不查。不如这样，将沐晟暂且收押于此，由你我双方共同派人，再行详查。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如何？”

这番话，既给了高福台阶，也保住了沐晟暂时不会被押走。

高福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他既完成了圣旨的要求拿人，也听从了潭王的“意见”，不得罪任何一方。

“全凭殿下吩咐。”高福立刻应承下来，他才想起来锦衣卫还是潭王的直系下属，当然不敢不给朱梓面子。

沐英见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感激地看向朱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朱梓没看他，只是对高福道：“既然如此，便先将人带下去看管吧。具体如何协查，稍后我们再议。”

“是。”高福挥了挥手，两名锦衣卫便将沐晟押了下去。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朱梓知道，事情并未结束。父皇的这步棋，才刚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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