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粗粮和鱼虾

那黑壮汉子果然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一艘打理得颇为干净的独木舟推至水边。舟身狭长，仅容一人跪坐或站立划桨，舟头点缀着几根色彩鲜艳的羽毛，在河风中轻轻摇曳。

朱梓将外袍交给一名亲卫，只着贴身劲装，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在那汉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独木舟。舟身微微一晃，他很快便稳住了重心。

“官爷，这船轻，您得用腰腹发力，桨入水要深，划起来才快！”那黑壮汉子憨厚地提醒道，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多谢指点。”朱梓微微一笑，拿起木桨掂量了一下，触手粗糙，却带着水木特有的坚韧。

岸边，严武神情肃然，目光紧随朱梓，身后的黑甲卫更是暗自戒备，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将河岸附近牢牢控制住。

随着老者一声悠长的呼喊，伴随着岸边急促的鼓点“咚咚咚”响起，几艘独木舟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

河面上顿时水花四溅，呐喊助威声响成一片。

朱梓深吸一口气，腰腹猛然发力，手中木桨划破水面，小舟稳定地向前冲去。他虽是初次尝试这种独木舟，但常年习武骑射，身体协调性和力量远超常人，几桨下去，便掌握了基本的节奏。

河道蜿蜒向前，两岸青山倒映在碧绿的河水中，风景如画。但这比赛却容不得半分欣赏，竞争异常激烈。当地的青年们个个都是操舟的好手，他们土生土长，对水性极为熟悉，独木舟在他们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灵活而迅捷。

尤其是之前指点朱梓的那个黑壮汉子，他划的船始终处在领先位置，动作协调有力，小舟破开水浪，一马当先。

朱梓并未急躁，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双臂肌肉贲张，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他眼神专注，紧紧盯着前方的目标。这条河确实很长，划了许久，手臂已感到阵阵酸麻，但胸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却被激发了出来。

岸上的百姓们起初只是好奇地观望，渐渐地，看到朱梓竟然一直紧随第一梯队，甚至开始超越一些本地好手，不由得爆发出阵阵惊呼和更加热烈的助威声。

“快看！那位官爷好厉害！”

“是啊，一点不比阿牛哥慢多少！”

严武的心一直悬着，看到朱梓在河中奋力拼搏，虽然依旧担心，但眼神中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自豪。

接近终点时，河道变宽，那黑壮汉子凭借对水流的熟悉和最后爆发的冲刺，率先冲过了用竹竿和彩带标记的终点线！

紧随其后，几乎是船头挨着船尾，朱梓驾驶的独木舟也冲过了线，夺得了第二名！

“赢了！阿牛哥赢了！”

“那位官爷得了第二！也很厉害啊！”

岸边顿时一片欢腾。

待船靠岸，朱梓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下上了岸，他呼吸略有些急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畅快的笑容。那黑壮汉子阿牛也兴奋地跳上岸，被同伴们围住庆祝。

朱梓走到他面前，朗声笑道：“好小子，身手果然不凡！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他示意严武将之前准备好的银两拿过来。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了阿牛面前。

“这是你赢得的彩头，拿去吧。”朱梓说道。

阿牛看到那袋银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连连摆手，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不不不，官爷，这使不得！我们比赛就是图个乐子，哪能要您这么多银子！”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官爷，您能跟我们一起玩，我们已经很高兴了！”

“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他们虽然贫穷，但骨子里却有着淳朴的自尊，觉得让身份尊贵的客人破费，还赢了客人的钱，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朱梓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本王说过的话，向来言出必行。比赛就是比赛，有胜负，有彩头。你是第一名，这银子，连同那最大的鱼获，都是你应得的。拿着！”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仪：“难道你们觉得本王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众人被他目光一扫，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那老者见状，上前一步，对着阿牛道：“阿牛，既然是官爷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官爷言出必行，是位守信诺的好官！”

阿牛这才迟疑着，双手接过那袋银子，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对着朱梓深深一躬：“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周围的村民见朱梓如此坚持原则，又毫无架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信服。

“真是个好王……好官爷啊！”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

“是啊，说话算话，还有气度！”

那老者更是满脸笑容，对着朱梓拱手道：“官爷身手矫健，气度不凡，又如此体恤我等。今日天色已晚，若不嫌弃，还请官爷和诸位军爷留在寨中，尝尝我们自家酿的薄酒，吃些才捕的河鲜，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朱梓正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当地民情，闻言欣然点头：“如此，那本王就叨扰老丈了。”

夜幕降临，河湾旁的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村民们将捕获的鱼虾简单处理，或烤或煮。空气中弥漫着鱼肉的焦香和柴火的气息。

朱梓和严武等人被请到上座，所谓的上座，也不过是几块相对平整干净的石头。晚餐果然如老者所言，并不丰盛。主食是带着谷糠粗粝口感的糙米饭，菜肴便是烤得外焦里嫩的河鱼，还有几盘水煮的河虾，鲜味十足，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酒是自家酿的米酒，装在粗陶碗里，颜色浑浊，入口寡淡，带着一丝微酸。

然而，村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满足和快乐。朱梓也并未嫌弃，拿起一条烤鱼，慢慢吃着，不时与身旁的老者和阿牛聊上几句，询问当地的收成和生活。

看着村民们身上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看着他们满足于如此简单的食物，听着老者言语中透露出的生活艰辛，朱梓心中那份赛龙舟带来的轻松畅快渐渐沉淀下来。

他知道西南之地不如江南富庶，但亲眼所见，才更真切地体会到，在这远离中原繁华的边陲之地，许多百姓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清贫不易。之前看到的奏报和文书上的数字，远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冲击。

他端起粗陶碗，将那寡淡的米酒一饮而尽，目光再次投向篝火旁那些淳朴而满足的脸庞，心中思绪万千。要让这片土地真正归心，要让这些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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