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朱元璋派来的圣旨

晨曦初露，河湾寨子炊烟已起。

朱梓穿戴完毕，精神看来不错，带着严武及几名亲卫准备离开。老者与阿牛快步赶来相送。

老者拱手：“官爷这就要走？不再多待一天？”

朱梓已在马上，向老者和聚拢的村民点头：“谢老丈好意。公务要紧，不能多耽搁。昨夜打扰了。”

阿牛站在边上，手好像还捏着昨天那袋银子的边角，脸上是那种黑里透红的淳朴笑意：“官爷慢走！下次您再来，俺还跟您比划划船！”

朱梓听到这话笑了，目光掠过阿牛，又看看那些带着期望眼神的村民，声音沉稳：“好！本王等着。也盼着下次来时，你们的日子，能更好些。”

老者赶紧接话：“托官爷吉言！托官爷吉言！恭送官爷！”

村民们也弯腰行礼。

朱梓没再多说，缰绳一拉，队伍沿着河岸行去。马蹄声渐渐远了，身后是村民们一直投来的目光。

告别了那个留下些许暖意的河湾村寨，朱梓一行人继续往南。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朱梓的脚印落在了好几个州县。他沿路看田地，问农事，观察地形，也路过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土司寨子。他对这片西南边地的风土、物产，还有那些藏着掖着的矛盾和机会，了解得更深、更直接了。他的行囊里，多了几份自己画的简易地图，还有记下的见闻笔记。

这天，队伍到了一个看着还算热闹的城镇休整。刚落脚没多久，严武就快步进来禀报。

“殿下，”严武抱拳，“刚收到消息，朝廷派来接收地方、安抚百姓的几位大人，已经到昆明了。正在跟傅将军、蓝将军他们接洽，准备正式接收各处的卫所地盘。”

朱梓正站在窗边看街上的景象，听了这话，慢慢点了下头：“嗯，知道了。算算日子，是该到了。傅将军和蓝将军那边，可有直接给我的信报？”

严武回答：“还没有直接送到殿下这里的信。想来他们现在正忙着交接军政事务，一时顾不上。”他心里琢磨，朝廷的人到了，殿下这边却没收到傅、蓝二位将军的提前通气，这似乎有些不寻常，但没说出口。

话刚说完，门外亲卫进来通报，说有京城来的特使求见。

稍等片刻，一个穿着飞鱼服、面相精干的锦衣卫校尉快步走入，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他快走了几步，到朱梓面前单膝跪下，双手举起一卷黄绫。

“卑职锦衣卫校尉刘成，参见潭王殿下！京中特使，奉圣旨前来！”声音清晰洪亮。

朱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波澜：“宣。”

锦衣卫校尉刘成恭敬地打开黄绫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云南已定，蛮夷授首，皆赖将士用命，皇儿朱梓调度有方，朕心甚慰。然西南初定，百废待兴，后续抚民、设官、理政诸事，自有司职掌。朕近日处理政务之余，颇为挂念八皇儿，特旨召潭王朱梓即刻准备回京陛见。随行护卫，着尔部黑甲卫足矣，其余兵马暂交由信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统辖调度，钦此！”

严武站在旁边，听着圣旨里的内容，神色有了些微变化。这圣旨来得太快，云南这边刚稳住局面，殿下正要着手后续事宜，却被一纸诏书召回。而且，只让带黑甲卫，其余兵马交割，这意味深长。

朱梓静静听完，脸上还是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神深了几分。他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圣旨，声音沉沉：“儿臣朱梓，领旨谢恩。”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父皇这道旨意，是单纯的挂念，还是另有深意？云南初定，正是需要他这个皇子坐镇、协调各方的时候，却让他即刻回京。傅友德、蓝玉虽是宿将，但毕竟是外臣，对地方事务的熟悉程度远不如他这几个月的亲身经历。将兵马交由他们统辖，固然是信任，但也剥离了他在此地的直接军事影响力。

那锦衣卫校尉刘成站起身，脸上带了些笑容，语气也亲近了些：“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十分惦念您。陛下还特意嘱咐卑职，请殿下务必早日启程，一路上多加保重。”

朱梓微微点头：“有劳刘校尉传达，本王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

“卑职不敢！卑职告退！”刘成再次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随从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朱梓和严武两人，朱梓才将那卷黄绫圣旨轻轻放在桌案上。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街道尽头，似乎想穿透层层阻碍，看到北方的京城。

一阵沉默。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最终，朱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严武。”

严武立刻应声，挺直了身躯：“末将在！”

朱梓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锐利：“传令下去，黑甲卫即刻整备行装，清点器械马匹。所有离开云南的事宜，三日内必须处理妥当。”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三日之后，启程，返回京城。”命令下得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严武心中虽然对这个突然的归期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有些不解——殿下在云南的诸多计划才刚开了个头，怎么就突然要走了？但他没有表露任何疑问，立刻抱拳领命：“是！殿下！末将遵命！这就去安排！”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云南这边的军务……还有我们之前查访到的一些事务，是否需要向傅、蓝二位将军做个交待？”他担心那些殿下亲自了解到的民情、绘制的地图、记录的笔记，若不交接清楚，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朱梓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按圣旨行事。后续的军政交接，自有朝廷派来的官员和傅、蓝二位将军主持。我们不必画蛇添足。”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我们离京数月，也该……回去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东西。或许是连日征战和奔波积累的疲惫，或许是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又或许，是对这片刚刚投入心血的土地的不舍，以及对京城未卜前途的一丝复杂感受。

“末将明白！”严武不再多问，躬身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着手安排启程事宜。他知道，殿下既已决定，便不会更改。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朱梓重新走到窗边，双手负在身后站立。

云南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高原特有的劲道和草木混合的气息，吹动了他的衣角。这几个月的时光，刀光剑影的战场厮杀，民生凋敝的亲眼所见，充满异域风情的土司村寨，像一幅幅活动的画卷，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从最初带着雄心壮志抵达这里，到平定叛乱过程中的种种艰难，再到如今初步安定的局面，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他想起了篝火旁，阿牛那张黝黑而淳朴的笑脸，还有那句“下次再来，俺还跟您比划划船”。他又想起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眼神茫然的百姓，想起老者描述生活艰辛时布满皱纹的脸。这片广袤的土地，蕴藏着无数的可能，但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他才刚刚开始尝试去了解它，去规划它的未来。

“几个月……过得真快。”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窗外的风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这片土地，他才刚刚踏上，就要离开了。

“父皇……家人……”想到京城的亲人，想到父皇那难以捉摸的心思，想到宫中的母妃，他那双经历过沙场磨砺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温情和复杂。

征途暂时画上了句号。归家的路，就在前方。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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