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价钱咬死，

数日后，桂林府东南，靠近响水峒地界的一处偏僻山坳。

林深叶密，只有几缕阳光能艰难地穿透枝叶，洒在潮湿的地面上。三个穿着普通短打麻衣，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常年奔波山路的行脚商人，正围坐在一块山石旁，面前摆着几个半开的货筐。

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正是赵五手下那名脸颊瘦削的斥候，此刻他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和恰到好处的谨慎。另外两人也是精干的斥候，同样做了伪装。

“头儿，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响水峒的人真会走到这边来？”一个斥候压低声音问道，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方脸斥候，代号“石三”，摇了摇头：“周总管给的消息，这条路是响水峒去他们南边那个小盐矿常走的路之一。咱们就在这等着，装作迷路歇脚的。记住，话不要多，东西拿出来，价钱咬死，换点山货就走。”

“明白。”

他们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石三立刻给同伴递了个眼色，三人连忙整理了一下货筐，脸上露出几分戒备和疲惫的神色。

很快，五个穿着破旧兽皮和麻衣，背着藤筐，手里拿着简陋木矛和石斧的山民，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看到石三等人，明显一愣，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愁苦，他打量着石三三人和地上的货筐，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石三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一丝讨好的笑容，拱了拱手：“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们是走山路的小货郎，本来想去南边碰碰运气，没成想在这山里迷了路，正愁着呢。歇歇脚，看看能不能找对方向。”

那响水峒汉子眼神怀疑地扫过他们和货筐：“小货郎？这荒山野岭的，你们卖什么？”

石三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货筐：“还能有什么？就是些山外弄来的盐巴、粗布，还有几件不值钱的小铁器。本想换点山货回去糊口，现在路都找不到了，真是倒霉。”他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挪开一个筐盖，露出里面一小袋雪白的盐巴和几把黑黝黝的小锄头。

响水峒几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特别是看到那白花花的盐巴和闪着铁光的锄头，几个年轻些的山民喉咙都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为首的汉子眼神闪烁，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盐巴？铁器？你们愿意换？”

石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大哥，你们愿意换？太好了！我们也不求多，换点能吃的，或者你们打到的皮子、挖到的草药都行，我们好歹能回本，有力气找路出去。”

他赶紧示意同伴把东西都亮出来。除了盐巴和锄头，还有几把砍柴刀，十来支最简单的铁矛头，箭头磨得不算特别锋利，但比起他们手中的石矛木矛，已经是天壤之别。

响水峒为首的汉子和身边几人低声商量了几句，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犹豫。盐巴，他们缺。铁器，他们更缺！尤其是跟野狼峒那帮凶狠的家伙争地盘，每次都吃亏在家伙不行上。

“你们……想换什么？”那汉子终于问道，语气松动了不少。

石三心中一喜，但脸上不动声色：“大哥看着给吧。我们迷路了，只要能换点东西填肚子，或者几张兔子皮、草药什么的，能回去交差就行。这几把铁家伙，看着还行，其实也就是山外铁匠铺打的次品，不值钱。”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仿佛真是落魄的倒霉商人。

响水峒的汉子犹豫再三，看了看带来的几捆草药和两张不太完整的麂子皮，又看了看那诱人的盐巴和铁器，终于咬了咬牙：“好！就用这些跟你换！盐巴我们要一半，那些铁家伙，我们都要了！”

“行！行！”石三连忙点头，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让同伴动手交易。

双方很快完成了交换。响水峒的人小心翼翼地将盐巴分装好，又拿起那些铁器，翻来覆去地看，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

“这锄头，比石头的好用多了！”

“还有这矛头，下次碰到野狼峒那帮杂碎，看他们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省着点用，铁家伙金贵……”

他们低声议论着，看向石三等人的目光也少了许多戒备，多了几分感激。

“多谢几位大哥了！”石三再次拱手，“我们这就去找路下山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带着两个同伴，背起换来的草药和麂皮，仿佛急于离开这倒霉之地，匆匆钻进了另一边的密林，很快消失不见。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响水峒为首的汉子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兴奋和凝重交织的神色。他摸着冰冷的铁矛头，沉声道：“快！把东西收好！别让野狼峒的人看到！我们赶紧回寨子！”

“是！”

五个响水峒山民，脚步轻快了许多，带着意外的收获和一丝复仇的希望，也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密林另一侧，石三带着两个手下绕了个大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停下脚步。

“头儿，成了！”一个斥候兴奋道。

石三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斥候特有的冷静：“嗯，东西送出去了。响水峒的人果然缺这些。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用了。我们回去复命！”

三人辨明方向，朝着桂林府的方向快速潜行而去。一场看似偶然的交易，如同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已经在响水峒和野狼峒之间，悄然激起了新的涟漪。潭王府布下的棋子，又稳稳地落下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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