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因果源自人心

此刻，白显仿佛置身于历史的岔路口。

冥无道不去制止，放任因果的发展。有意想要看看，由仇恨衍生出来的因果，最后会演变成出一个怎样的结果。

这将会对他的判断产生极大的影响。

冥无道轻声说道，“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这都是我们必须接受的。不是吗？”

在摩劫的强烈要求下，旧族的众人都选择不插手。他们不清楚陈临的实力，摩劫却很清楚。尽管当初有这样那样的原因，眼前这个人族，实实在在是以法相境的修为，硬抗他。

而如今，他已经神火了。

此时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旧族能赢下来就已经是拼尽了全力，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再来对付一个陈临了。而陈临的目标也只有摩劫，没有想要趁机杀戮更多旧族的想法。

“我一直忘不掉仇恨，恨意和自责每时每刻都在噬咬着我的心。我多么想再次不顾一切去找你算账，可我不能。却不想，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摩劫轻笑，看向陈临的眼神透着仇恨。

相比于他的仇恨，找上门来的陈临反倒显得很淡然，“原本我缺时恨的你牙痒痒，我怨恨一切趁着我修为还没成长起来，就自持修为高超，上来欺负人。”

“但自我参悟因果之后，便明白，世间一切因果，皆逃不过人心二字。”

随着陈临的话音落下，摩劫发现眼前的陈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和死寂，身体内的灵力无法调动分毫，天地间的道韵对他的呼唤没有半点反应。

摩劫没有丝毫慌乱，“封闭之术嘛，然而我已点燃神火，神魂永驻天地，即便天地不回应又如何？”

开！

眼前的黑暗散尽，旋即白茫茫的世界出现一道红光，旋即是第二道，第三道。最后整个视线满是充斥着凌厉杀意的红芒，不是来自于人间，而是来自于这天地。

这天地对他的杀意。

陈临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无相族做事狠厉，接连屠戮我人族诸侯国。我便以牙换牙，将荒州的无相族尽数屠戮。一因一果，如此而已。”

“此后衍生出新的因果，你去荒州杀我，我来荒州杀你。皆是因为人心，你不服，你心中充满怨气。这与我何干？那是你无相族自己种下的因果！”

一剑斩下，所有的红芒尽数向着摩劫冲来。

无法抵抗，毫无抵抗。

一剑过后，摩劫身死魂灭。只剩下寄托在圣山的神火，还有着点点微弱的火光。火光细微，下一刻黯淡，下一刻又微微明亮。

后面观望的旧族众多神火们，一个个顿时暴怒，而陈临则瞬间闪身离开。向着荒州的方位疾驰，不敢有丝毫怠慢。众多神火在身后追杀，一个个暴怒着不惜代价，也要留下陈临。

还有人直接开始呼唤旧族的圣祖，祈求圣祖出手。

他们以为就算摩劫状态有什么问题，那也毕竟是神火。还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不成？结果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被杀了，快到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可是神火境！

“可恶的小子！”

白显猛的站起身，气的浑身颤抖。联合旧族，是荒州人族的既定战略，为了这条战略，荒州做了太多太多。白显站起身后才发现，一直压制他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转身一开，旧族圣祖冥无道，已经消失。

白显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吧小子。”

“人族的至尊，你竟敢在我旧族的地盘杀我旧族的至尊！你逃不掉的！我族圣祖一定会将你碾杀！”

带着愤怒的声音在陈临身后响起。

陈临对此不屑一顾，我杀摩劫之前没能拦我，我人都要走了，拦我有什么用？

下一瞬，陈临猛的止步，在他身前停留着一道身影。那身影背对着他，仅仅是一道背影，就吸引了陈临的所有视线。让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是陈临要看向那道背影，而是他站在那里，便仿佛充斥了陈临的全部视线。不论陈临想往哪里看，视线中都只有这一道背影。

陈临心中骇然，知道自己这是碰上大佬了。

至高圣境这几个字划过陈临的心中，陈临心中微微发毛。

一直追在身后的追杀声音不知何时消失，陈临想也不想向身后逃去。面对一位疑似至高圣境的存在，陈临宁愿去跟旧族那些神火至尊厮杀。

本来也不怕他们，只是懒得和他们纠缠而已。

然而，陈临往后却根本没有遇上那些旧族的至尊。并且四周的风景很奇怪，陈临猛的停住，脸色难看的看向前方，依旧是那道背影。

一袭黑衣镶金边，负手背对着陈临。

再看四周，分明仍旧是刚才那个地方。

陈临头皮发麻，有种自己是孙猴子，而对面站着如来佛祖的感觉。不，孙猴子起码还敢尿一下，陈临现在只有的头皮发麻。

他撕开空间通道，进入其中。

好在那位大佬没有追来，陈临在空间通道抓紧逃离，不敢有丝毫松懈。约摸走了从天城到上京的距离，陈临才走出空间通道。

然而，只一出来，他便浑身都僵硬了。

依旧是熟悉的地方，面前站着那道背影。金色丝线点缀黑衣，负手而立。丝毫不在意陈临的任何动作，是自信，是自负。也是对陈临的毫不在意。

陈临长出一口气，倒也没有太悲观。这次来本身就做好了直面至高圣境的准备，他不逃了，淡笑着看向对方，“是想怎样？看我杀了你旧族的至尊，要出手寻仇不成？”

“不折腾了？”冥无道转过身，淡淡的说道。

他转过身，然而陈临看着他，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记不住。上一秒看过了，下一秒就忘记了。

听到他的话，陈临的脸一黑。

陈临也没想到，神火境距离圣境的差距竟然会这么大。他以为以他同境界无敌的战力，即便不会是圣境的对手，也不至于逃都逃不掉。

事实上，就是连逃都逃不了。

二者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量，陈临不知道是眼前这位圣境太强，还是所有圣境都是如此。他的手段在对面面前，宛如三岁小儿，幼稚且无意义。

上蹿下跳只能惹人发笑。

所以这句话听在陈临耳朵里，可谓是充满了嘲讽。

“前辈留住我，只是为了想要嘲笑我一番？”陈临说道。

“嘲笑？”

冥无道深深的看了陈临一眼，说道，“你和世上很多人都不一样，似乎你站在我面前，认为你和我是平等的。”

嘲笑，同地位才叫嘲笑。强者对弱者，叫关怀。

陈临一愣，心中微惊。确实，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强者为尊的概念，他的概念里所有人都是平等。尽管此刻眼前的这位至高圣境说不定可以一只手捏死他，但这只是实力上的差距。

陈临并不认为自己就低对方一等，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实力强，就高别人一等。

冥无道并未多想，只当陈临这是天骄傲气。

“从你走入旧族我就发现了，你来了两次。上一次法相境来此，远远的看一眼，没有把握，转身就走。这次突破神火，你又来了。”

冥无道淡淡的说道，“你似乎很记仇。”

听着他的话，陈临愣住。随即心中一片冰寒，被发现自己上蹿下跳也只是如同对方的瓮中之鳖，逃不出手掌心的时候，陈临都没有这么慌。

前者只是圣境的实力超出他的想象，但陈临对敌人从来都是尽可能高估。他早就做好了圣境能让他逃都没法逃的准备。

但后者不一样，后者代表在圣境的视线下，他的一切行为都在对方的眼中。

陈临无法被天机观测，想要观测他，只能通过天机推算和他相关的事。也就是，陈临虽然本人无法被直接观测。但是他毕竟是在这红尘网中。

这万丈红尘，与他息息相关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可以借此观测他。

但陈临对这种观测是不介意的，他生活在这万丈红尘，就要接受被这万丈红尘的影响。但直接观测就是另一种概念了。

“前辈一直都能知道我在做什么？”陈临问道。

“旧族为我所执掌，这片土地早已被我旧族经营的牢不可破。任何对旧族有影响的事，在这片土地上想让我不知道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冥无道淡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或者说，我阻止你有用吗？若是阻止你，下一次来，是不是就是你以圣境的修为，将我一同镇杀？”冥无道反问道。

陈临没有说话，并惊讶于对方竟然说话这么直白。

确实，陈临多记仇啊。他今天要是没什么事，回去之后就做自己的事。旧族和人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种事关种族之间的大事，他有时候会参与其中。

但陈临从不认为靠自己就能主导其中，即便他现在已经神火。

好似荒州人族联军和旧族的战场，他只要有意，立刻就能将旧族驱赶出去，从局势上将旧族逼死。

他敢这么做，死的一定是他。

修为越高，他一些事就看的越明白。

事关两个种族，背后的执棋人太多太多。就连眼前这位，将陈临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旧族的圣祖，大概率也是棋子。充其量，稍微有一点选择的棋子。

“有因必有果，无论干扰与否，最后总会有一个结果。无非是好是坏，我就想看看，这条因果线，最后会走向一个什么结局。”

冥无道看向陈临，语气中略微有些诧异，“最后，结果让我有些诧异。”

“什么意思？”陈临问道。

谜语人能不能去死啊！

你说这么一堆，也没说将我拦住是要干嘛啊！

“我问你，仇恨是否可以消弭？”冥无道说道。

陈临嘴角一扯，然后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再将一头往前一伸，一脸懵逼的看向冥无道。

我？你问我？

要不你问问我，人生来是为了什么，又要去往何处？我还可以告诉你，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你问我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好在，冥无道也没寄希望于陈临能够回答。

“你那一剑，若是没杀死摩劫，会如何？”冥无道问道。

陈临神色平静，“不如何。”

他只出了一剑，这一剑绝对是他用尽全力，并且竭力算计，趁着摩劫状态虚弱，道心破碎才斩出的这一剑。这一剑，就是陈临的复仇，绝对是奔着要摩劫的命去的。

但这一剑过后，摩劫若是命大，或者旧族的圣祖就是有这么牛逼，还能救活。那都是他的事，陈临不会再来第二次。

当然，若是往后摩劫自己找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这一剑过后，他还有活的希望。毕竟是神火境，神火不熄，神魂永驻。但你无论是在摩劫自熄神火时斩出那一剑，亦或者事后再补一剑，即便大帝再世，也不可能救活他。”

“我这一剑已经斩出，所有恩怨便已清。往后他是死是活，不管我事。”

陈临十分坦然，“因果源于人心，无相族屠我荒州人族，我屠他无相族，有因有果。摩劫不服，当日心怀仇恨，去荒州杀我，衍生出新的因果，才有了我也来旧族杀他。”

“但我身死的那条命，并不是他杀的。一报还一报，那一报我还给他，我的事了了，他扛不扛的住是他的事。”

“现在，至少在我这里。这桩因果已了，若是前辈觉得不对，要找回场子，让因果继续，也是前辈的事。”

冥无道陷入沉默，沉默半晌后说道，“但是无相族屠杀人族的起因，是因为人族将旧族赶出荒州，让无相族在关外吃尽了苦头。”

“对，整条因果线上，所有人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抛出利益，做的是对的，所以奋不顾身。”

陈临摊开手，“可是现在，这条因果线上的人都死了。被屠戮的人族民众，屠杀和被屠杀的无相族人，报仇的摩劫。仇恨，因果，到了我这里为止。”

冥无道看着陈临，没有再说话。

因果结束了吗？

没有！

陈临的说法说服不了冥无道这种人物，他只想从陈临身上看到另一种解释。但这种解释，显然不足以将他说服。

“因果源自人心，人心源自不足。你夺我财宝，我便杀你性命，换来的便是杀其全家，得到的便是灭其全族。”

冥无道喃喃的说道，“人心沟壑难填，因果无休无止，以仇恨开始的杀戮永无止境。”

他又看向陈临，“今日我不杀你，因果就结束了吗？旧族的其他人呢？”

冥无道没有得到那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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