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密谋

陈勇揣着那包开了封的大前门香烟，烟盒角都磨得起毛了。他抽出一根递给对面那个生面孔，自己装模作样用牙咬着烟卷往外抽。张建跟条哈巴狗似的，赶紧划火柴给俩人点烟，火苗子窜起老高，差点燎着陈勇的刘海。

"天哥，那小子就拜托了，让他在床上躺两天出出气..."陈勇说话时烟灰簌簌往下掉，落在校服袖口的油渍上。王科宝趴在老槐树上听着，树皮硌得肚皮生疼。他屏住呼吸，看见天哥眉毛上那道疤在夕阳底下泛着红光。

天哥把烟屁股往地上一碾："小菜一碟，烟还有吗？"陈勇磨蹭着掏出剩下的半包烟，还没递过去就被天哥一把抢走塞进裤兜。十块钱的票子从语文书里抽出来时哗啦响，王科宝在树上听着这声儿，后脖颈直发凉。

天哥蒲扇大的巴掌拍在陈勇肿着的肩膀上："等着哥给你出气。"陈勇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吱声，等人走远了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张建在后头嘀嘀咕咕抱怨，被陈勇一瞪眼吓得闭了嘴。

接大妹放学时，王科宝特意绕开小卖部。小妹蹲在墙根拿草棍逗蚂蚁，看见哥哥来了蹦蹦跳跳扑过来。家里冷锅冷灶的，老爹王建设在里屋练毛笔字，宣纸上墨点子溅得跟天女散花似的。

"哥帮我看火。"大妹往煤炉里塞蜂窝煤，火星子噼里啪啦乱蹦。王科宝蹲在炉子前扇风，呛得直咳嗽。老爹从门帘后探出脑袋："哎呦，我大儿子还会生火呢？"这话说得王科宝直翻白眼，炉膛里的火苗蹿得老高，映得他脑门冒汗。

小妹抱了颗沾泥的大萝卜进来："朱奶奶给的。"王科宝削萝卜皮削得案板上全是碎渣，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菜园子篱笆墙外，杜秀敏扶着朱奶奶撒菜籽，花棉袄在绿油油的菜地里格外扎眼。

"科宝哥！"杜秀敏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手指绞着麻花辫。话没说完，平房后头突然窜出个人影，把王科宝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是张有根，派出所张局长的公子哥，这会儿正扒着墙头往这边瞅。

"借你屋躲会儿！"张有根鞋都没脱就蹿进里屋，留下股香胰子味。杜秀敏踮着脚指巷子口："穿红毛衣的姑娘带人堵他呢..."话说到一半，外头传来叮铃哐啷的自行车响，吓得张有根从门缝里直摆手。

油渣萝卜刚端上桌，老爹举着筷子就要夹，被大妹一瞪又缩回去。小妹舔着筷子头偷瞄里屋，被王科宝敲了下脑门。饭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把窗户玻璃都蒙白了。

天擦黑时陈素娘才回来，围裙上沾着棉纺厂的棉絮。看见桌上三菜一汤摆得齐整，眼眶有点发红："我大闺女真能干。"王建设赶紧盛了碗米饭递过去，被媳妇白了一眼："就知道吃现成的。"

夜里王科宝躺在硬板床上翻烙饼，外头野猫叫得人心烦。张有根不知什么时候溜走的，留了半包牡丹烟在枕头底下。月光从窗户缝漏进来，照得烟盒上的金牡丹闪闪发亮。

第二天大清早，王科宝蹲在菜园子摘黄瓜。杜秀敏挎着竹篮过来，辫梢上别着朵小野花："奶奶让我给你家送点茼蒿。"王科宝刚要接话，就听见巷子口传来叮铃哐啷的自行车响。三个穿喇叭裤的小青年晃过来，领头的姑娘烫着大波浪，嘴唇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张有根是不是躲你这了？"大波浪一脚踹开篱笆门。王科宝护着杜秀敏往后退，菜篮子打翻了，嫩茼蒿撒了一地。里屋传来哐当一声响，估计是张有根翻窗跑了。

这场闹剧直到张局长亲自来领人才算完。王建设躲在屋里装聋作哑，陈素娘赔着笑脸说好话。王科宝蹲在地上捡茼蒿，发现杜秀敏的手还在发抖，腕子上有道红印子。

傍晚去水房打热水时，王科宝又撞见陈勇跟天哥在巷子口嘀咕。天哥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包，月光底下泛着油光。王科宝贴着墙根溜过去，听见"粮票""黑市"几个词儿，心里咯噔一下。

礼拜一上学，丁宇神秘兮兮凑过来："听说陈勇他爸要升副校长了。"王科宝转着钢笔没搭腔，看见前排顾晓然马尾辫上的新发卡闪着银光。李明在讲台边收作业，眼神总往这边飘。

数学课发卷子时，程老师特意在王科宝座位前多站了会儿。最后那道奥数题的解题步骤被她用红笔圈出来，旁边画了个五角星。丁宇抻着脖子偷看，被粉笔头砸中脑门。

放学时王科宝故意绕到后勤处，果然看见陈主任在跟人搬东西。纸箱上印着"教学器材"，封条却是撕开的。他蹲在冬青丛里数到第七箱时，被人从后头拎着领子拽起来。

"小兔崽子看什么呢？"陈主任的胖脸涨成猪肝色。王科宝挣开他的手，撒丫子就往操场跑。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追骂声，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444/11111137.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