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爱情真神奇
王科宝后脖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猛回头时看见虎子正踉跄着往后栽,手里半截砖头"咣当"砸在煤渣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巷子口斜射进来的夕阳把虎子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条被踩住尾巴的野狗。
"他...他搞偷袭!"丁宇的声音打着颤,手指头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这胖子校服领子歪到肩膀,塑料眼镜片上沾着鼻涕泡——刚才虎子缓过劲想从背后拍黑砖,被一直哆嗦的丁宇撞了个正着。谁也没想到这怂包关键时刻能爆发出牛犊子似的蛮劲,愣是把虎子肩膀撞脱了臼。
天哥瘫在墙根下,右手腕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他眼睁睁看着虎子的胳膊软绵绵垂在身侧,嘴角抽搐着骂了句"操"。巷子深处飘来股尿骚味,不知谁家野猫在垃圾堆里翻出条咸鱼干,正用爪子扒拉得起劲。
"行啊胖子!"王科宝抹了把额头的汗,手背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他脚尖踢了踢天哥掉落的铁棍,那玩意儿在煤渣地上划出条银亮的痕,"少林寺十八铜人里头得有你一号。"丁宇这才发现自己的棉袄扣子崩飞了两颗,露出里头印着"先进工作者"的红背心——那是他爹厂里发的劳保品。
天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盯着王科宝手里那根从建筑工地顺来的螺纹钢:"栽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他说话时眼珠子直往巷子口瞟,那边晾着几床棉花被,被面上大红的"囍"字褪成了粉白色。王科宝用钢条戳了戳他胸口,隔着脏兮兮的的确良衬衫,能看见底下纹的青龙尾巴——纹身师傅估计是个二把刀,龙鳞画得像鱼鳞。
"咱俩没仇。"王科宝蹲下来,钢条在水泥地上划拉出火星子,"但你们吓着我兄弟了。"他朝丁宇努努嘴,那货正蹲在墙根捡眼镜片,手指头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也没察觉。天哥顺着视线看过去,丁宇的蓝布书包带子断了半截,露出里头包着报纸的《射雕英雄传》——还是从租书摊两分钱一天租的。
天哥突然咧嘴笑了,金牙在夕阳里闪了闪。他从裤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元票子,票角还粘着瓜子壳:"哥几个买包烟压压惊。"王科宝瞥见钱上的油渍,估计是昨儿敲诈哪个摆摊的老头得来的。他没接,钢条往天哥大腿根挪了半寸:"当我们是要饭的?"
虎子突然闷哼一声,额头伤口渗出的血糊住了左眼。他拿还能动的右手去掏裤兜,拽出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缸身上凹进去块,估计是刚才砸的。王科宝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废品站见过这缸子,当时里头还泡着半缸子茉莉花茶渣。
"医药费总得给吧?"王科宝钢条往地上一杵,震得脚边碎砖头直蹦,"我兄弟这眼镜..."他故意拖长音,看着丁宇手忙脚乱把碎镜片往镜框里塞。天哥喉结滚了滚,突然扯着嗓子喊:"老子要是寻仇,天打雷劈!"话音未落,巷子外头传来收破烂的梆子声,叮叮当当像是给这话打拍子。
"换个咒。"王科宝脚尖碾碎块煤渣,"要是再来找事..."他钢条虚指天哥裤裆,"就让你们当不成爷们。"天哥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把毒誓又念了遍。旁边虎子突然"噗嗤"乐了,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你他妈当演武侠片呢?"
暮色漫上来时,两个半大少年勾肩搭背拐出巷子。丁宇的滑雪衫在墙上蹭了道黑印,远看像条歪扭的黑龙。路过倒骑驴摊煎饼的老头时,王科宝摸出那五块钱买了俩加蛋的,热乎的蛋液裹着葱花香,烫得丁宇直哈气。
"觉远和尚知道不?"王科宝啃着煎饼含混不清地说,"就《少林寺》里那个..."他比划了个李连杰的招式,油点子溅到丁宇镜片上。丁宇摘了眼镜在衣角上蹭:"你要说咱俩像黄飞鸿跟梁宽还差不多。"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掏出半块砖头——刚才太紧张忘了扔。
新华书店的霓虹灯牌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玻璃橱窗里摆着新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王科宝盯着封面上戴眼镜的科学家画像,突然说:"明儿供销社门口卖车,请你吃青椒炒仔鸡。"丁宇正数着找零的钢镚,闻言抬头:"叫上顾晓然?"
"成啊。"王科宝踢着石子往前走,塑料凉鞋带子突然断了。他弯腰系鞋带时瞥见手腕上的擦伤,血痂混着灰土,火辣辣地疼。这让他想起上辈子在工地搬砖的日子,安全员老张头总说破伤风会要命——可眼下连红药水都买不起。
筒子楼里飘出炝锅的葱花香,王科宝在岔路口跟丁宇分手。路过水泥船停泊的河汊子时,他看见船头晾着的尿布在风里飘,像面投降的白旗。住船屋的老陈家小子蹲在岸边挖蚯蚓,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全是蚊子包。
大院铁门"吱呀"响时,王科宝瞧见三楼阳台火星子一闪。张有根叼着烟探出头,烟灰簌簌落在楼下晾的床单上。那床单王科宝认得,是前街刘寡妇家的,上回晾这儿被张有根他继母骂了半钟头。
"站住!"烟头划着弧线砸在王科宝脚边,张有根趿拉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冲下来。他身上有股雪花膏混着烟油子的怪味,王科宝被拽到煤堆后头时,差点踩翻个破尿盆。
"你爹让人阴了知道不?"张有根压低嗓子,手指头戳着王科宝胸口。他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估计刚修完自行车链条。王科宝想起上个月在建筑公司瞧见他爹蹲在沙堆旁画图纸,安全帽歪戴着,后脖颈晒脱了皮。
"这次评级..."张有根突然打住话头,警惕地四下张望。垃圾箱后头窜过只耗子,撞得铁皮盖子"咣当"响。他凑得更近了,热气喷在王科宝耳朵上:"本来该升股长的,让人挤兑到郊区盯工地去了。"
王科宝脑子里突然闪过个画面——他爹那辆老永久车把上总挂着个破公文包,包角磨得发白,里头塞着卷尺和计算器。有回下大雨,计算器进了水,他爹拿电吹风吹了半宿。
"......说是借调,跟发配有啥区别?"张有根从裤兜摸出把瓜子,"咔吧"嗑着,"我爸说这招叫明升暗降。"瓜子皮吐到煤堆上,黑里透白像撒了层雪。王科宝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国企,科长们斗法也是这路子。
张有根突然咧嘴笑了,金牙在暮色里闪了闪:"不过祸兮福所倚..."他故意拽了句文,瓜子仁嚼得嘎嘣响,"周五带你见个人。"说着拍拍王科宝肩膀,力道大得他差点崴脚。等那塑料拖鞋声消失在楼道里,王科宝才摸出裤兜里的五块钱——被汗浸得软塌塌,像块皱巴巴的咸菜干。
筒子楼走廊的灯又坏了,王科宝摸黑数着台阶。二楼李婶家的高压锅"嗤嗤"喷气,炖肉的香混着煤烟往人鼻孔里钻。拐角处堆着蜂窝煤,王科宝摸到自家门把手上缠的布条——这是大妹做的防烫套,针脚歪七扭八像蜈蚣爬。
门开时带起阵风,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大妹蹲在煤炉前搅红薯粥,蒸汽把她刘海打成一绺一绺的。小妹从里屋窜出来,光脚丫踩得地板咚咚响:"哥!"她手里攥着半截粉笔,墙上画满了歪扭的算术题。
王科宝摸出油纸包的卤蹄髈,小妹眼睛顿时亮了。油星子溅到糊墙的报纸上,正巧落在"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奋斗"的标题上。大妹往粥里撒了把炒米,忽然吸了吸鼻子:"你身上咋有血味?"
"摔的。"王科宝把受伤的手腕藏到桌下。搪瓷盆里的红薯粥泛着金红色,他忽然想起天哥的金牙,还有张有根说明天要见的"大人物"。窗外的月亮爬上泡桐树梢,谁家收音机在放《霍元甲》,断断续续的"昏睡百年"混着爆锅声。
后半夜起风时,王科宝躺在阁楼地铺上数星星。天花板裂了道缝,月光漏进来像把银剑。装磁带的纸箱堆在墙角,邓丽君的甜嗓裹在旧报纸里。他摸出裤兜里的五块钱,对着月光照——水印里的女拖拉机手正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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