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他们是怎么截胡的

王科宝趴在小方桌上画磁带封面，钢笔尖在蜡纸上划出沙沙声。原本想用《少林寺》里牧羊女剧照，可跑遍新华书店都没找着那首歌。窗台晾着的回力鞋滴着水，在水泥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鞋印。

"死心眼！"他抓抓后脑勺，翻出从丁宇那借的明星画报。刘文正烫着波浪卷对镜头笑，邓丽君穿红裙像朵牡丹花。钢笔水不小心蹭到邓丽君裙摆上，他赶紧用橡皮擦，结果越擦越脏。

大妹抱着搪瓷盆进屋，盆里泡着发了霉的磁带："哥，妈让你把脏衣服扔筐里。"小妹跟在后头学舌："扔筐里！扔筐里！"王科宝顺手把画报塞进抽屉，钢笔墨水滴在作业本上，染蓝了半道几何题。

夜深人静时，缝纫机台板成了临时工作台。王科宝拿尺子比着歌词本，给磁带A面画了个小喇叭，B面画着音符。闹钟指向十一点，陈素娘领着三姑进屋，他赶紧把东西扫进书包，差点碰翻墨水瓶。

三姑拎着竹篮搁桌上，山里红滚出来两颗。小妹蹑手蹑脚摸走颗塞嘴里，酸得直挤眼睛。大妹拽她到厨房，偷偷把啃剩的猪蹄骨藏进塑料袋——院里新来的小奶狗正饿得嗷嗷叫。

王科宝缩在爸妈卧室床尾，耳朵里塞着棉絮球。王建设的呼噜震得床板直颤，他摸黑翻生物课本，手电筒光扫到五斗橱缝隙里的油纸包。那是他攒的私房钱，裹着三层报纸藏在搪瓷缸后头。

天蒙蒙亮，送奶工的自行车铃铛叮叮当当响。王科宝咕咚咕咚灌下整瓶牛奶，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颗鸡蛋。小妹舔着碗边的奶渍嘟囔："哥喝奶像牛喝水。"大妹用筷子敲她脑门："食不言寝不语！"

雨丝斜斜打在教室玻璃上，顾晓然递来的纸袋还带着体温。王科宝摸到磁带硬壳的棱角，手指头微微发抖。丁宇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来，运动鞋在过道拖出两道水痕："老王！校门口卖麦芽糖的来了！"

陈勇踩着上课铃窜进教室，雨衣滴滴答答淌水。他脸上结痂的擦伤像条蜈蚣，后排男生憋着笑传纸条。张建缩着脖子装鸵鸟，课本竖起来挡着脸，其实在偷看何欣欣辫梢上的蝴蝶结。

课间操取消，走廊挤满躲雨的人。王科宝趴窗台上看蚂蚁搬家，顾晓然突然塞给他块水果糖："歌词我帮你抄了两页。"李明凑过来问题，圆珠笔在他校服袖口画了道蓝线。

转眼到周四，南门汽车站飘着韭菜盒子的油香。陈素娘攥着车票跟人挤，王建设护着竹篮里的鸡蛋，差点被挑扁担的老汉戳到腰。三轮车突突冒着黑烟，载着他们往山里去。

傍晚雨停了，王科宝守着三洋录音机倒带。空白磁带的沙沙声里，他忽然发现能多录三分钟。"加首《乡间小路》？"钢笔尖在歌词本上戳出个小洞，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

刘文正的画报边角卷起来了，邓丽君裙摆的墨渍变成朵蓝玫瑰。王科宝用浆糊粘好封面，听见大妹在院里喊："小狗把李婶的拖鞋叼跑啦！"

锁门时闻到糖炒栗子香，王科宝揣着母带溜达出院子。路灯刚亮起来，修车铺老头正给三轮车补胎。柏油路汪着水洼，倒映出火烧云的残影。他数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往回走，数到第七根时听见三轮车突突声。

陈素娘跳下车，两只老母鸡扑棱翅膀。王建设裤脚沾着泥巴，竹篮里的鸡蛋用稻草隔着。"可算回来了！"陈素娘嗓门亮堂，"柴房碳渣铺好了没？"

三姑父蹲在厨房门口啃馍，络腮胡上粘着馍渣。他比划着拆房顶的动作："那帮龟孙还想强拆，我一铁锹拍过去..."陈素娘舀了瓢凉水递他："多亏你三姑父镇场子，要不你爷真要把宅基地换给二大爷。"

王建设泡着脚叹气："当年你爷背着你二叔搭草棚，手指头冻得胡萝卜似的。现在倒好，听说要修路拆迁，个个眼红。"洗脚盆里漂着草药梗，是他从乡下老中医那抓的。

王科宝蹲着挑山货，忽然摸到颗硬邦邦的野板栗。"规划图早改了，"他捏开板栗壳，"咱家正好在拆迁线上，大堂伯他们白算计了。"

陈素娘抖开包袱皮，山里红滚了满桌。小妹偷拿颗塞嘴里，酸得直跳脚。大妹捡起掉地上的，在衣襟上蹭蹭："哥，磁带弄好了能给我听听不？"

夜深人静，王科宝摸出油纸包数钱。硬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听见柴房老母鸡咕咕叫。光脚摸过去查看，发现小狗正扒着门缝流哈喇子。

"馋鬼！"他掰了半块馍扔过去。雨后的月光水汪汪的，照得回力鞋上的蓝墨水渍像片小星空。母带静静躺在书包里，等着明天去印刷厂打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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