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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不幸的大姐(二)


王科宝蹲在门槛上修自行车链条,油污蹭得白背心斑斑驳驳。天井里的晾衣绳上飘着王红玲的蓝花衬衫,风一吹就贴在小妹新买的红裙子上。他听见里屋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大妹正在给红玲姐梳头,木梳齿刮过头皮的声音沙沙响。

"姐,你房子就两房一厅,她回来了不会跟你住一间吧?"王科宝忽然抬高嗓门,手里的扳手"当啷"砸在青石板上。竹帘子后头静了一瞬,红玲的声音闷闷的:"她带着小娃住客厅,外人看了还觉得她可怜......"

王科宝撩开帘子钻进屋,看见红玲坐在五斗柜前的条凳上。大妹攥着她乌黑的辫子正在编麻花,梳妆镜里映出她红肿的眼皮。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泡着隔夜茶,茶叶梗子在水面打转。

"那老宅子不是空着吗?不如你搬去老宅子算了。"王科宝顺手抓了把瓜子,瓜子皮簌簌落在水泥地上。红玲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上的补丁针脚细密,是陈素娘的手艺。

"不瞒你,我真的想这么做......"红玲突然哽住,眼泪砸在褪色的红漆柜面上,洇出深色圆斑。大妹慌得松了手,麻花辫散开半截。窗外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窜过天井,带起一阵尘土。

纱门"吱呀"一声响,陈素娘挎着菜篮子撞进来,篮里的莴笋叶还沾着露水。"王叶!你怎么站在外头?你姐呢?科宝接着人了?"她军绿色裤脚沾着泥点,解放鞋在门槛上蹭了又蹭。

红玲猛地站起来,辫梢扫落梳妆台上的蛤蜊油。"妈,我在......科宝接着我了。"她扯出个笑脸,嘴角的梨涡里盛着苦涩。陈素娘手里的菜篮子"咣当"摔在地上,莴笋滚到床底下。老太太颤着手摸闺女的脸颊,老茧刮得人发痒:"红玲啊,你咋瘦成这样?这有了身子可不能饿着......"

王科宝默默退出去,撞见小妹蹲在厨房门口啃生茄子。小丫头脸上糊着煤灰,辫梢的红头绳快散成流苏。他拎着后衣领把人提溜起来:"生茄子吃了闹肚子!"小妹挣扎着把茄子藏在背后,油亮的紫皮在日头下反光。

暮色漫进天井时,钨丝灯泡在堂屋亮起来。王科宝躺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蛛网发呆。蛛丝裹着只干瘪的蛾子,在穿堂风里晃晃悠悠。隔壁刘婶家飘来炖肉的香气,混着公共厕所的氨水味。

记忆像老式电影般一帧帧闪回。前世红玲姐挺着肚子回来时,军装裤上洇着暗红。那时候陈素娘在产房外哭晕过去,王建设一拳砸碎了医院走廊的玻璃窗。而现在,红玲手腕上还戴着出嫁时那对银镯子,只是腕骨凸得能当裁衣划粉用。

厨房传来剁馅声,菜刀撞击案板的节奏里带着火气。王科宝翻身坐起,蚊帐钩子扯掉他两根头发。小妹正扒着门框偷看,辫梢的红头绳扫着地砖:"哥,韭菜馅的!"

堂屋方桌上摆着三个搪瓷盆,白胖饺子挤挤挨挨像列队的兵。王建设捧着报纸装模作样,油墨蹭得指尖发黑。红玲端着一笸箩饺子出来,围裙带子在后腰系成死结。她包的饺子边捏着花褶,肚皮鼓得要撑破皮。

"大妹呢?"王科宝抓起饺子往醋碟里蘸。陈素娘在围裙上擦着手:"打醋去了,巷口老张家......"话音未落,大妹举着电筒冲进来,手电光晃过房梁上挂的腊肉。玻璃醋瓶底还粘着酱油铺的价签,在灯下泛着油光。

这顿饺子吃得王建设多喝了二两地瓜烧。老头子耳根发红,筷子尖蘸着酒在桌上画圈:"明儿礼拜天,咱照全家福去!"小妹蹦起来撞翻醋碟,黑褐色的液体在塑料桌布上漫延,像幅抽象水墨画。

天刚蒙蒙亮,王科宝就被小妹踹醒了。小丫头穿着红褂子红裤子,活像年画上的招财童子。"哥!照相馆要排队!"她冰凉的手往王科宝脖子里塞。竹床吱呀抗议着,蚊帐里扑簌簌掉下些陈年灰絮。

等全家收拾停当,日头已经爬上电线杆。红玲换了陈素娘新裁的绵绸裙子,料子垂顺得像水波。王科宝对着五斗柜的穿衣镜梳头,发蜡抹多了,活像顶着块黑瓷碗。小妹扒着镜框做鬼脸,缺了颗门牙的窟窿里漏风:"臭美!"

巷子里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王科宝的白球鞋很快洇出水痕。路过合作社时遇见张有根,他正往板车上搬鱼筐。看见红玲的肚子,这糙汉子挠着后脖颈往筐底掏,捞出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给孕妇补身子!"鱼尾巴甩出的水珠溅到小妹的新衣上,惹得小丫头直跺脚。

照相馆的蓝漆木门还没全开,老板正在擦橱窗玻璃。看见这一家子,他手里的鸡毛掸子差点戳到模特假人眼睛。"花团锦簇的背景布最喜庆!"老板从柜台底下拽出卷红牡丹背景布,绒布上的灰呛得小妹直打喷嚏。

布景后头堆着蒙灰的罗马柱道具,缺了角的维纳斯雕像用报纸裹着。王科宝踩到个铁皮饼干盒,里头滚出几个生锈的镁光灯灯泡。老板摆弄着海鸥牌相机,皮老虎风箱似的鼓胀:"爹妈坐中间,小伙子站后头,对,肩膀端平......"

镁光灯炸亮瞬间,小妹突然做了个鬼脸。陈素娘的笑凝固在皱纹里,王建设的军装领子还翘着角。红玲的手下意识护住肚子,银镯子从绵绸袖口滑出来,在强光下白得刺眼。多年后王科宝翻出这张照片,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显影药水味儿。

从照相馆出来已近晌午,日头晒得柏油路面发软。合作社玻璃柜里摆着新到的橘子汽水,小妹贴着橱窗哈气,鼻头在玻璃上压成平面。陈素娘掏出手绢包着的零钱,钢镚儿在日头下闪着光。红玲突然干呕起来,扶着电线杆吐酸水。王建设摸出个青皮橘子,剥开的清香混着马路边的槐花香。

回家路上遇见收破烂的,板车上堆着旧课本和破脸盆。车轱辘碾过王科宝去年刻在石板上的"王"字,扬起一阵带着鱼腥味的尘土。红玲的绵绸裙子被风吹得紧贴肚皮,显出不甚明显的弧度。王科宝想起前世妇产科走廊里那滩血,突然抢过大妹手里的醋瓶,咕咚灌了两口。

午饭是红烧鲫鱼,鱼眼睛被小妹戳着玩。王建设就着鱼眼睛下酒,说起厂里要分新房的事。红玲的筷子尖在饭粒间游移,忽然说:"下午我想去江边走走。"陈素娘往她兜里塞了把南瓜子,五香味儿的。

江堤上的芦苇荡里藏着野鸭窝,浪头扑在水泥护坡上碎成白沫。红玲的布鞋让江水打湿了,脚趾头在袜子里蜷缩。渡轮拉响汽笛,惊飞了滩涂上的白鹭。王科宝看着那些鸟在晚霞里盘旋,忽然想起照相馆橱窗里褪色的全家福。

回到家时,天井里晾着刚洗的床单。小妹的新衣服沾了酱油渍,大妹正拿碱粉使劲搓。红玲的银镯子搁在窗台上,映着最后一缕夕阳,像团将熄未熄的火。王科宝摸出铁盒数稿费,硬币碰撞声惊醒了五斗柜上的老座钟。

当啷当啷的钟声里,陈素娘在厨房熬小米粥。铝锅盖扑腾着水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红玲突然说:"妈,我想吃你腌的糖蒜。"陈素娘抹着眼睛笑:"就知道你惦记着,埋在泡菜坛子最底下......"

暮色四合时,王建设在院里修自行车。车链条油污沾了满手,蹭得军装裤膝盖处发亮。红玲倚着门框穿针引线,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小衣裳。顶针在暮色里泛着银光,线头咬断时溅起点星火。

夜深人静后,王科宝听见红玲屋里有压抑的啜泣声。他摸黑起来,看见月光透过窗棂,在水泥地上织出菱形格子。陈素娘蹑手蹑脚推门进去,老布鞋底摩擦地砖的沙沙声渐渐被夜风揉碎。

第二天鸡叫头遍,王科宝就醒了。他轻手轻脚摸到厨房,看见陈素娘在揉面。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出节奏,老碱的酸味混着葱花香。红玲的蓝花衬衫晾在晨雾里,下摆滴落的水珠砸在搪瓷脸盆上,叮咚作响。

去汽车站的路上,红玲的包袱里裹着糖蒜和腌萝卜。王建设扛着蛇皮袋走在最前头,袋口露出半截江米条。班车发动时喷出黑烟,红玲从车窗探出身,腕子上的银镯子撞在窗框上,当啷一声清响。

王科宝追着车跑了几步,书包里的《无线电》杂志滑出来,封面上的晶体管图示被尘土染灰。大妹突然喊:"姐!你的顶针!"银亮的圆环滚进路旁阴沟,在污水里泛着冷光。小妹要伸手去捞,被陈素娘一把拽住:"晦气东西,不要了。"

回家的路经过照相馆,橱窗里新换了彩色结婚照。他们的全家福摆在角落,黑白照片里小妹的虎牙闪着光。王科宝驻足看了许久,直到老板出来换背景布。红牡丹换成蓝天白云时,他忽然想起江滩上那些盘旋的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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