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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近乡情怯(二)


江风裹着柴油味从舱门缝隙钻进来,牟锦山端起搪瓷缸喝了口凉茶,茶叶沫子在杯底打着旋:"申江到汉江是逆水行船,少说也得走三四个昼夜。要我说,你提前出发是明智的。"

王科宝正往嘴里塞第三个肉包子,面皮上的油花沾在嘴角:"可不是嘛,我老家有句老话,赶早不赶晚。"他说话时肉馅的汤汁顺着指缝往下淌,连忙用舌头去舔,烫得直哈气。餐厅吊扇在头顶嗡嗡转着,吹得墙上"五讲四美"宣传画哗啦作响。

顾晓然把喝空的粥碗往旁边推了推,蓝边碗底还粘着几粒糯米:"安福路剧场去年排过《雷雨》,我哥他们班组织去看过。"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人造革挎包里摸出块蓝格子手帕,"胖子那家伙说要考首都电影学院,要我说还不如考咱们申海戏剧学院,去年他们排的《日出》可比电影带劲多了。"

"人各有志嘛。"王科宝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节奏,"胖子要是能把《茶馆》里王掌柜那股劲演出来,保准能成角儿。"他说这话时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见胖子穿着长衫在聚光灯下甩水袖的模样。窗外的阳光透过油乎乎的玻璃照进来,在他军绿色衬衫上烙下菱形的光斑。

牟锦山摸着微微鼓起的胃部站起身,的确良衬衫下摆从劳动布裤腰里挣出来:"你们小年轻聊,我去甲板转两圈消食。"他经过王科宝身边时,裤兜里串钥匙叮当乱响,带起阵清凉油的气味。舱门开合的瞬间,江鸥的鸣叫混着轮机轰鸣涌进来,又随着门轴生涩的吱呀声被隔绝在外。

等那串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王科宝忽然压低身子凑近顾晓然:"你听说过《假如我是真的》这出戏吗?前两年可火过一阵子。"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圈,沾着油渍的木纹被描得更深了。

顾晓然正在系凉鞋绊扣的手顿了顿,镀铬金属片反射的光斑在她鼻尖跳跃:"剧本我倒是在文化馆资料室翻过,讲知青返城的事儿?"她抬头望见王科宝期待的眼神,轻轻摇头,"早就不让演了,说是......"后半句话被突然响起的汽笛声吞没,震得桌上碗碟微微颤动。

"不说这个。"顾晓然突然站起身,人造革座椅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声响,"今晚带你去十六铺码头附近找招待所,明儿咱们去安福路抄演出表。"她说话时马尾辫扫过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杯把上磕掉的瓷片在阳光下泛着白茬。

王科宝眼睛一亮,掰着手指细数:"小笼包要南翔的,油墩子得萝卜丝馅,老虎爪要刚出锅的......"他背起双肩包时,帆布带子勒得胸前"上海"两个红字变了形。顾晓然瞥见他鼓鼓囊囊的背包,扑哧笑出声:"知道的以为你去考察,不知道的还当是逃荒呢。"

穿过餐厅时,穿白围裙的炊事员正在收拾铝制蒸笼,笼屉摞起来有半人高。顾晓然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拽住王科宝的背包带:"对了,我妈留了台莱卡相机在家,我哥整天泡在暗房里冲胶卷。"她说这话时,指甲盖上淡粉色的蔻丹在帆布带上划出浅浅的白痕。

"嚯!"王科宝咋舌,"光显影液就得这个数吧?"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指节上练琴磨出的茧子像嵌着几粒琥珀。两人转上楼梯时,铁制扶手被晒得发烫,摸上去像块烙铁。

顾晓然扶着墙喘气,塑料凉鞋底在台阶上打滑:"可不是嘛,我爸为这个没少摔门。"她忽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我哥把结婚用的"三转一响"票全换了相纸,气得我爸拿鸡毛掸子追了他三条弄堂。"说话间已到三楼,穿海魂衫的少年抱着篮球从他们中间挤过,带起阵汗酸味。

王科宝望着少年蹦跳远去的背影,忽然说:"要我说你哥这是走在时代前头。等将来满大街都是婚纱影楼,你哥就是申海头一份。"他说这话时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仿佛已经看见霓虹灯牌在玻璃橱窗上闪烁。

"这话也就你敢说。"顾晓然掏出手帕擦汗,帕角绣的"然"字被阳光晒褪了色,"连我妈都说他不务正业......"话音未落,甲板上忽然传来欢呼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江面跃起条银白色江豚,在粼粼波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爬上四楼时,王科宝的衬衫后背已经汗湿成深绿色。他扶着栏杆喘粗气,看见远处货轮正缓缓驶过,甲板上堆满印着俄文的木箱。"我妈年轻时可漂亮了,"顾晓然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生锈的铁栏,"她弹肖邦时,整条弄堂的人都来听窗根。"

王科宝转头望去,顾晓然的侧脸在逆光中镀着金边,鼻尖细小的汗珠像撒了把碎钻。"钢琴呢?"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顾晓然眼底闪过的那丝黯然,比江面的反光还要刺眼。

"捐给区少年宫了。"她扯了扯嘴角,"红卫兵来抄家那天,琴盖上的烤漆被刮花一大片。"说话时手指在栏杆上划拉,铁锈簌簌落进江风里。远处有拖船拉响汽笛,惊起滩涂上觅食的白鹭。

王科宝忽然直起身,背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现实点没什么不好!能在石缝里开出花来,那才是真本事。"他说这话时用力拍打栏杆,震得掌心发麻。顾晓然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门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栓的铁箱。

"你这个人......"她揉着腰笑出声,"能把认命说得这么慷慨激昂,也是独一份。"笑声未落,江风突然转向,把她鬓角的碎发糊了满脸。王科宝伸手想帮她拨开,指尖触到发丝又触电般缩回。

两人沉默着望向江心。货轮驶过的尾流在江面划出长长的白痕,像条无限延伸的琴弦。王科宝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侧兜摸出个牛皮纸本:"给你看个东西。"翻开的内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乐谱,空白处画着奇怪的机械草图。

顾晓然凑近细看,发梢扫过纸面:"这是......扩音器?"她抬头时鼻尖几乎蹭到王科宝的下巴,茉莉发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王科宝耳根发烫,慌忙后退半步:"等回无城县,我要在文化宫搞个露天音乐会......"

话没说完,楼梯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牟锦山拎着湿漉漉的雨伞出现,伞尖还在滴水:"你俩倒是会找清净。"他花白的鬓角沾着水珠,劳动布裤脚卷到小腿肚,露出沾满泥点的尼龙袜。

顾晓然慌忙合上笔记本:"叔你掉江里了?"牟锦山把雨伞靠在墙角,伞骨上的编号牌叮当作响:"甲板洒水降温,让个愣头青浇了一身。"他弯腰拧裤脚时,后腰别着的牛皮钱包露出半截,票证边缘被汗水浸得卷了边。

王科宝嗅到空气里突然浓重的鱼腥味,转头看见几个渔民抬着竹筐从底舱上来,筐缝里漏出的江水在铁梯上汇成细流。"说到现实,"他忽然提高声音,"顾晓然你要记住,天塌下来有我给你垫着!"

牟锦山拧裤脚的手顿了顿。顾晓然噗嗤笑出声,眼角笑出泪花:"就你这竹竿身板?"她伸手比划两人身高差,腕上的银镯子滑到手肘,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王科宝不服气地踮脚,后脑勺撞上悬垂的消防喇叭,嗡鸣声在空旷的顶层甲板久久回荡。

说笑间,江面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像泼翻的墨汁在天际晕染,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牟锦山抓起雨伞:"要变天了,回舱吧。"他转身时,伞尖在铁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顾晓然忽然拽住王科宝的袖口:"你刚才说的南方帝国......"

炸雷在头顶劈响,吞没了后半句话。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顶棚上,仿佛万千战鼓齐鸣。王科宝望着雨幕中模糊的江岸线,忽然大喊:"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中国的文艺青年都知道无城县!"他的声音穿透雨帘,惊起船舷旁避雨的水鸟。

顾晓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疯话!"她的责备里带着笑意,湿透的连衣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柔美的曲线。王科宝慌忙移开视线,转头看见牟锦山站在楼梯口,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这骤雨中的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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