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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出门没看黄历(二)


剧场台阶的霓虹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顾晓然拽着王科宝的衬衫下摆往冷面店方向走。七月底的蝉鸣声像砂纸磨着耳膜,她那条白底碎花裙的裙角扫过生了锈的铁栏杆,沾着的金箔纸片在夕阳里一闪一闪的,像是谁撒落的星星。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解放鞋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印子。

"你晓得不啦?"顾晓然突然用上海话冒出一句,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指尖隔着棉布掐在王科宝腰侧最软的那块肉上,"张家来提亲了。"她说话时睫毛颤得厉害,沾着汗水的碎发贴在额角。话音未落,穿蓝白条纹海魂衫的店伙计正好把凉面"啪"地摔进搪瓷盆,溅起的芝麻酱点子落在张苏林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那鞋带还是去年夏天顾晓然亲手帮他换的。

王科宝手里的铝勺"当啷"掉进罗宋汤里,溅起的番茄汤在蓝格子手帕上洇开暗红色的印子。他盯着顾晓然微微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在防空洞排戏时的那条旧军毯——总是潮乎乎的带着霉味,张苏林总把周萍的台词念得磕磕绊绊,幕布是用居委会淘汰的旧床单改的,被舞台灯烤得发烫。

"我爸趁我妈回苏州探亲......"顾晓然用筷子戳着碗里泡得脆生生的酸萝卜片,咀嚼时发出的"咯吱"声混着电车叮叮当当的声响,"说要先把亲事定下来,等我大学毕业再办事。"她腕上的银镯子撞在粗瓷碗沿上,叮叮当当惊飞了窗外电线上的灰鸽子,翅膀拍落几片梧桐叶。

穿黑皮夹克的男人晃进西餐厅时,手背上的鹰形刺青在霓虹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顾晓然的高跟鞋突然在桌下轻轻碰了碰王科宝的膝盖,染着丹蔻的指甲指向虚空:"上个礼拜三下午,我亲眼看见他在琴房......"话没说完就被服务生端来的苹果派截断,焦糖混着肉桂的甜香裹着冷气在卡座里打转,玻璃橱窗上凝起一层白雾。

暮色漫过外滩海关钟楼尖顶时,三个人站在电车月台等末班车。张苏林突然扯下别在校服胸前的铜制校徽,"三好学生"四个字在王科宝掌心烙下个滚烫的红印。铁轨尽头亮起两盏昏黄的车灯,穿深蓝色工装裤的售票员探出半个身子摇响铜铃,叮叮当当的铃声里,少年的影子被车轮碾成碎片,像被秋风吹散的梧桐叶。

"都说断头巷闹鬼的。"张苏林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拳头砸向长满青苔的砖墙。墙皮簌簌落在顾晓然新买的白色漆皮皮鞋上,她伸手抚过砖缝里滋生的野草,忽然想起上个月在福州路旧书店淘到的张爱玲初版《传奇》。王科宝划亮第二根火柴,飞马牌香烟的青烟刚冒头就被穿堂风吹散,混着远处飘来的黄浦江咸腥气。

冷面店头顶的吊扇咯吱咯吱转着圈,顾晓然把自己碗里的辣白菜全拨到王科宝碗里。泡得脆生生的酸萝卜片在齿间发出"咯吱"响,她忽然说:"《色·戒》里王佳芝就是在这儿......"尾音消散在穿堂而过的秋风里。王科宝嗅到她发梢飘来的茉莉花香,忽然想起某个散场夜沾在她裙摆上的金箔纸屑,在路灯下像偷藏的星星。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点砸在杂货店铁皮雨棚上像在敲架子鼓。三个人挤在塑料棚下狭小的空间里,表弟苏简文抱着的保温箱边缘不断往下滴水。顾晓然的高跟鞋跟陷进泥地里,王科宝突然蹲下身,用那块洗得发硬的蓝格子手帕替她擦拭鞋面。帕角用红线绣歪的"宝"字蹭过她纤细的脚踝,痒得她缩了缩脖子,腕间的银镯子撞在铁皮棚架上叮铃作响。

防空洞的铁门锈成了赭红色,王科宝摸出钥匙串,最长的那柄铜钥匙能打开三道锁中的两道。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旧幕布,张苏林去年用毛笔写的"周萍"两个字还歪歪扭扭地留在道具箱上。顾晓然突然掀开琴凳,泛黄的琴谱簌簌落下一串干枯的茉莉花瓣,香气早被防空洞的霉味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是《黄河》第二乐章的谱子。"她指尖抚过落满蛛网的琴键,生锈的钢丝在月光下颤了颤。王科宝伸手接住突然坠落的吊灯螺丝钉,生锈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穿堂风卷着雨腥味掠过琴谱,张苏林的校徽在手电筒光束里闪了闪,又隐入黑暗深处,像被潮水吞没的贝壳。

台风眼的宁静来得突然,顾晓然的高跟鞋跟踩过水洼,积水中霓虹灯的倒影碎成七彩琉璃。王科宝的帆布书包蹭过她裸露的手臂,剧本边角在潮湿空气里卷起毛边。两人同时望见冷面店的布招幌在狂风里打转,塑料门帘拍在砖墙上发出"啪啪"的响,像是谁在急促地拍巴掌。

穿海魂衫的店伙计正在用木板封门窗,瞧见他们咧嘴笑出被香烟熏黄的牙:"最后一碗冷面嘞!"芝麻酱的香气混着镇江醋的酸味飘出来,顾晓然突然把细高跟甩在墙角,赤脚踩上沁凉的水磨石地面。王宝科的蓝格子手帕再次派上用场,这次垫在了被雨水打湿的长条板凳上,帕角绣的字蹭着木纹。

十五岁的苏简文抱着保温箱冲进来时,头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台风转向了!说是往舟山方向去了!"他神神秘秘地掏出口琴,《夜上海》的调子混着雨声在空荡的店铺里回旋。顾晓然突然把辣油浇在剩下的苹果派上,肉桂的甜香撞上辣椒的辛烈,呛得王科宝连打三个喷嚏,震落了柜台边挂着的蒜辫子。

外滩的钟声穿透雨幕传来时,顾晓然的高跟鞋重新踩上柏油马路。王科宝的帆布鞋陷进泥坑里,拔出来时鞋底粘着半截扭动的蚯蚓。他们同时望见张苏林站在琴行玻璃橱窗前,霓虹灯把他侧脸染成青紫色。肖邦的夜曲从门缝里漏出来,混着雨声在积水的街面上流淌,像谁打翻了墨水瓶。

防空洞的铁门在狂风里"咣当"作响,王科宝摸出那枚带着体温的校徽。铜制的"三好学生"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某个暴雨夜的防空洞里,三个人裹着同一条军毯取暖时的温度。顾晓然的高跟鞋敲击铁梯的声音由远及近,手电筒光束里浮尘乱舞,像正在下一场微型暴风雪。

"最后一个苹果派。"她变魔术似的从坤包里掏出牛皮纸袋,焦糖在雨气里返潮发黏。王科宝咬下的那口尝到咸涩,才发现雨水正顺着防火梯的缝隙哗哗流淌。张苏林的琴声突然穿透两层水泥板,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在雨夜里绽开,像朵带着露水的白茉莉。

南京路上的霓虹招牌在雨里晕成色块,凯司令西菜社的玻璃橱窗淌着水痕。顾晓然突然拽住王科宝往骑楼下躲,细高跟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混着雨声,像首不成调的小步舞曲。张苏林站在马路对面,校服被雨水洇成深青色,手里攥着把黑伞却不肯撑开,像握着柄生锈的剑。

"去把话说清楚。"王宝科突然把蓝格子手帕塞进顾晓然掌心,帕角绣歪的"宝"字蹭过她虎口的老茧。冷面店的招幌在风里打转,塑料门帘拍在砖墙上发出"啪啪"的响,混着苏简文跑调的《夜上海》,竟生出几分荒诞的谐趣。

顾晓然踩着积水走向张苏林,细高跟戳破水洼里的霓虹倒影。她忽然想起母亲压箱底的那双绣花鞋——红缎面上用金线绣的并蒂莲,如今早被苏州老宅的樟木箱吞了颜色。雨丝斜斜掠过睫毛,她看见张苏林校服口袋露出的琴谱一角,泛黄的纸边卷着,像只垂死的蝴蝶。

防空洞的铁门突然"咣当"一声,惊起瓦楞上的灰鸽子。王科宝摸出防潮火柴,微弱的光晕里,二十年前的《雷雨》台词还歪歪扭扭写在道具箱上。顾晓然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混着雨声竟像某种密码——三短三长三短,防空洞排戏那晚,他们用这个节奏敲过暖气管传递信号。

西餐厅的霓虹招牌突然熄灭,穿白围裙的服务生正在收遮阳棚。顾晓然的白皮鞋踩过水洼,倒影里的红都电影院海报正在褪色——周璇的笑脸泡在积水里,眼角的金粉渐渐化开。王科宝忽然想起百货公司柜台里的上海牌手表,橱窗玻璃上的雨痕把价格标签晕染成团墨迹。

末班电车叮叮驶过时,张苏林的伞终于"唰"地撑开。黑伞面在霓虹里泛着青光,像只收敛翅膀的鹰。顾晓然突然跑起来,细高跟敲击柏油路的声音混着雨声,竟与肖邦夜曲的节奏莫名契合。王科宝的帆布鞋吸饱了雨水,每步都踩出"咕唧"声,像给这荒诞的雨夜打着拍子。

杂货店的收音机突然爆出越剧唱腔,咿咿呀呀缠着雨丝飘远。顾晓然在静安寺残破的门楼前刹住脚,青砖缝里钻出丛野草,叶尖挂着水珠。她忽然想起母亲说的那口泉眼——据说月圆之夜能照见前世今生,如今早被水泥封成了马路牙子,只剩路标上模糊的"涌泉坊"三个字。

雨势渐小时,凯司令的霓虹灯重新亮起来。玻璃橱窗里的栗子蛋糕模型淋了雨,奶油裱花显出几分颓唐。王科宝摸出最后半包飞马烟,防潮火柴划了三次才燃。青烟腾起的瞬间,他看见顾晓然站在马路对面,细高跟碾着半片梧桐叶,红头绳穗子扫过腕上的银镯,叮叮当当撞碎雨夜的寂静。

防空洞深处传来琴键的闷响,张苏林在弹《黄河》的第二乐章。生锈的钢丝震颤着往昔的旋律,王科宝忽然想起那个蝉鸣撕心裂肺的午后——他们用搪瓷缸装井水冰镇西瓜,顾晓然的银镯子掉进防空洞水洼,捞起来时沾着苔藓的腥气。此刻暴雨冲刷着南京路的霓虹,积水倒映着三个人的青春,像打碎了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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