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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于无声处(二)


傍晚剧场散场的人群裹着热气往外涌,王科宝推着那辆老式二八自行车等在梧桐树底下。车铃铛被汗水浸得发亮,摸上去像块温热的玉石。顾晓然蹦跳着从台阶上下来,白底碎花裙角扫过铁栏杆,沾了片金箔纸,在夕阳里亮闪闪的晃人眼。

"宝哥!"她突然抓住王科宝的衬衫下摆,塑料纽扣在洗得发白的棉布上绷出尖尖的棱角。巷口修车摊的煤油灯晃了两下,有个戴鸭舌帽的影子往墙根缩了缩。王科宝用脚把车撑子踢得咔嗒响,帆布书包里硬壳剧本硌得他后腰生疼:"别搭理,准是苏家派来盯梢的。"

顾晓然反倒来了精神,两条细麻花辫甩到胸前,红头绳穗子扫过王科宝的手背。她突然搂住他的腰,软绵绵的上海话里带着糖丝似的:"可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呀......"最后那个"呀"字拖得老长,惊得电线杆上打盹的麻雀扑棱棱飞走。王科宝后腰那块软肉被她指甲掐得生疼,硬是咬着牙没出声,额头的汗珠子滚进衬衫领口。

冷面店的塑料门帘哗啦啦响,穿蓝白条纹衫的伙计正在往搪瓷盆里码凉面,案板上的黄瓜丝堆得像小山。王科宝舀了勺浓稠的花生酱,琥珀色的酱汁顺着不锈钢勺子往下淌,在粗瓷碗底积成油汪汪的小水洼。顾晓然把自己碗里的辣白菜拨给他,酸萝卜片咬得咯吱响:"上次说好带我去外滩看大钟楼......"

话还没说完就被阴影截断了。张苏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帆布鞋底粘着片枯黄的梧桐叶,校服领子歪到锁骨,露出脖子上被晒红的印子。他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王科宝!"这一嗓子劈了音,吓得邻桌老太太手一抖,筷子上的凉粉啪嗒掉进醋碟里。

顾晓然蹭地站起来,马尾辫梢扫倒了桌上的辣油瓶。玻璃瓶在水泥地上滚出老远,红油顺着地砖缝弯弯曲曲流成条小河。她伸手护住王科宝,腕子上的银镯子撞在桌沿,"当啷"一声脆响:"张苏林你发什么神经病!"

"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张苏林抬脚踹翻塑料凳子,凳腿裂开道白惨惨的豁口。他脖子涨得通红,活像只炸了毛的公鸡:"去年夏天在防空洞......"后半截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了滚又咽回去。

王科宝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铝勺刮碗底发出刺耳的吱啦声。他摸出块蓝格子手帕擦嘴,帕子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宝"字,一看就是顾晓然的手艺。手帕团成球砸过去:"接着,鼻涕都快滴到校徽上了。"

看热闹的人群嗡地炸开锅。修自行车的老头支棱起耳朵,卖冰棍的大婶挎着保温箱往人堆里挤。顾晓然拽起王科宝就往巷子里钻,帆布鞋踩过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张苏林的裤脚,深蓝色布料上晕开片暗色水渍。

死胡同的砖墙爬满青苔,废报纸在墙角堆成小山,油墨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王科宝后背抵着冰凉的水泥墙,顾晓然的手指还扣在他手腕上,银镯子硌得骨头生疼。张苏林追到巷口突然刹住脚,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生锈的青铜剑横在两人中间。

"《色戒》里王佳芝就是在这儿......"顾晓然手指划过墙砖裂缝,剥落的石灰粉簌簌落在她白帆布鞋上。穿堂风裹着霉味和茉莉花香钻进鼻子,王科宝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旧书店淘到的初版《传奇》,泛黄的书页上有前主人用蓝墨水画的波浪线。

张苏林的拳头砸在砖墙上,"咚"的闷响惊飞房檐上的灰鸽子。他眼睛通红像熬了通宵:"去年暑假在防空洞,你说要带我进文工团......"远洋轮的汽笛声正好从西边传来,在弄堂里撞出层层回音,把没说完的话碾得粉碎。

王科宝摸出个铁皮烟盒,抖出支皱巴巴的飞马牌香烟。火柴在砖墙上哧地划亮,青烟刚冒头就被风吹散。他眯着眼透过烟雾看张苏林:"留级是你自己选的。"烟灰掉在帆布鞋上,烫出个焦黄的小洞,像被虫子蛀出来的疤。

顾晓然用细高跟碾碎半截烟头:"要打架去练舞室打!"她拽着两人往巷子外走,银镯子叮叮当当惊醒了蜷在墙根的野猫。暮色里的柏油马路泛着油光,电车轨道在余晖里闪成两条金线,空气里飘来烤红薯的焦香。

西餐厅的霓虹灯招牌明明灭灭,玻璃橱窗里的奶油蛋糕模型结着蜘蛛网。穿白围裙的服务员领着他们往卡座走,高脚杯在托盘上碰出风铃似的脆响。顾晓然翻开菜单,红指甲在铜版纸上按出个月牙印:"三份罗宋汤,再加......"

"我要苹果派。"张苏林突然打断,声音闷在制服领子里。服务员笔尖顿了顿,圆珠笔在点菜单上洇出个蓝点。王科宝瞥见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突然想起防空洞里那条潮乎乎的旧军毯,毯子角还绣着褪色的五角星。

那年夏天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他们在防空洞排演《雷雨》。幕布是捡来的旧床单,用铁丝缠在生锈的管道上,手电筒光柱里飘着灰尘。张苏林总把周萍的台词念得磕磕巴巴,有回半夜排练,看仓库的老头举着手电筒来抓人,光束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活像舞台追光打亮的小丑。

这会儿罗宋汤的酸味儿飘过来,王科宝舀起勺奶油浮沫:"歌舞团今年招钢琴伴奏。"银勺子敲在汤盘边沿,清脆的响声惊醒了趴在窗台上的虎斑猫,"要是还能弹《黄河》,下月初三去文化馆试试。"

张苏林的勺子当啷掉进汤盘,溅起的汤汁在桌布上晕开红渍。他盯着餐刀柄上的缠枝花纹,喉结动了动:"早就不碰琴了。"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餐巾纸,却震得银餐具微微发颤。

顾晓然突然伸手,红指甲戳向张苏林眉心:"撒谎!上周我还看见你在琴房......"话没说完就被服务员端来的苹果派打断。焦糖混着肉桂香在卡座里弥漫,热气腾起来模糊了三人的脸,玻璃窗上凝出水雾。

穿皮夹克的男人恰在这时晃进来,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王科宝余光瞥见他手背上的刺青——展翅的老鹰和防空洞墙上的喷漆涂鸦一模一样。顾晓然的高跟鞋在桌下轻轻碰他膝盖,银镯子滑到腕骨,凉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天完全黑透时,三个人站在电车月台等末班车。铁轨尽头亮起两盏车灯,像漂在墨汁里的萤火虫。张苏林突然扯下校徽塞给王科宝,铜徽章在他手心烙下个红印:"先放你这儿,等考上文工团......"

电车叮叮当当驶近,顾晓然拽着王科宝往后挪。穿工装裤的售票员探出身摇铃铛,车灯把张苏林的影子撕得粉碎。王科宝摸出块上海牌手表对时间,秒针跳过十二点的瞬间,末班车已经载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铁轨缝里落了片枯黄的梧桐叶,在夜风里打了个旋儿。

防空洞墙上的老鹰涂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科宝摸出兜里的校徽,铜制的五角星边缘已经磨得发亮。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黄河》的旋律混着夜班电车的叮当响。顾晓然把下巴搁在他肩头,碎花裙摆扫过生锈的铁轨,沾了片闪着银光的锡箔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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