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要是我也竞选副会长（二）

图书馆顶灯在赵嘉敏发梢镀了层金边，她握笔的手指被墨水瓶染了块蓝渍。王科宝站在借阅台前瞄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她右手边的位置空着——椅背上搭着的浅蓝色毛衣是季松香的，这会儿正主儿抱着三本《建筑学报》往工具书区挪。

"同学，这儿有人吗？"王科宝捏着学生证的手心沁出汗，帆布书包带在肩上勒出印子。赵嘉敏抬头时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影，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出个小墨点："给你留的。"声音轻得像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王科宝险些被板凳绊个趔趄，军绿胶鞋蹭过水泥地发出刺耳响动。他手忙脚乱掏出《机械制图》作业本，瞥见赵嘉敏摊开的笔记本上画着建筑剖面图，铅笔线比尺子量得还直。墨水味儿混着樟脑丸的气息在空气里浮沉，后排男生突然猛咳两声，惊得窗台上觅食的麻雀扑棱棱撞向玻璃。

"要进学生会么？"王科宝在作业本背面写这句话时，钢笔尖戳破两层纸。赵嘉敏摇头时马尾辫扫过椅背，钢笔在纸上续道："班里文艺委员够忙了。"墨水未干就被她手腕蹭花，晕成朵蓝莲花。王科宝嗅到她袖口飘来的肥皂香，突然想起上周劳动课掏下水道时，她白球鞋沾满污泥的模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王科宝在"副会长竞选"四个字下划了道波浪线。赵嘉敏的笔尖顿在"谭嘉良"这个名字上，墨水在纸面凝成小圆珠。两人对视的刹那，走廊传来管理员催命的摇铃声，惊得角落里打盹的男生把《资本论》摔在地上。

闭馆清场的广播响起时，赵嘉敏正往《中国建筑史》里夹书签。王科宝瞥见扉页借阅卡上密密麻麻的日期戳，最底下那行钢笔字写着"林徽因赠"——墨迹洇得几乎认不出。季松香抱着书包窜过来，帆布鞋在地砖上蹭出吱呀声："憋死我了！"她跺脚时钥匙串叮当作响，"二楼女厕排队排到楼梯口！"

路灯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王科宝故意踩碎片枯叶，脆响惊飞了灌木丛里的野猫。赵嘉敏忽然停住脚步，书包带上的铁扣撞出清脆声响："梁先生把林女士的贡献抹得干干净净。"她指尖摩挲着书脊磨损的烫金纹，"你看这版式设计，分明是林女士最爱的Art  Deco风格。"

夜风卷起王科宝的的确良衬衫，他想起前世参观梁林故居时，讲解员说那对藤椅是林徽因亲手设计的。赵嘉敏说话时眼中有团跳动的火苗，像极了他记忆中林徽因照片里的神情。路过锅炉房时，蒸汽裹着煤渣味扑面而来，她忽然轻笑："才子多情？多情到要娶学生续弦的程度？"

宿舍楼下的晾衣绳挂满万国旗似的衣裳，王科宝的裤腿被赵嘉敏书包上的铜扣勾住线头。她解线时发丝拂过他手腕，痒得他差点碰翻车棚边的搪瓷脸盆。季松香在二楼窗台探出半个身子："赵赵！热水要凉了！"

"周五考试在二教301。"赵嘉敏退后半步，影子恰好落在王科宝的球鞋上，"系主任亲自监考。"王科宝嗅到她发间的桂花油香气，突然想起迎新晚会上她拉小提琴时，马尾辫随旋律晃动的弧度。

路灯突然滋滋闪烁，惊起群扑棱蛾子。王科宝脱口而出："考完请你吃小炒肉！"说完才想起食堂周三才供应荤菜。赵嘉敏笑出浅浅梨涡："那我要点两份土豆丝。"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冬青丛，露水在叶片上碎成星子。

次日晚饭时，王科宝蹲在宿舍门口修收音机。陈西拎着铝饭盒凑过来："哟，这熊猫牌得是赵同学的嫁妆吧？"王科宝手一抖，螺丝刀在电路板上划出道痕。杨时军从床底拖出工具箱："这型号的中周线圈要用0.1mm漆包线......"

月光从铁栅栏外漏进来时，王科宝终于找到断在电位器里的铜丝。烙铁头在松香块上蹭出青烟，焊锡熔成颗银亮水珠。文元义抱着《许国璋英语》推门进来，书页间夹着广交会报名表："班长，谭嘉良在抄你竞选策略！"

王科宝吹了吹电路板上的灰，短波频道突然窜出阵杂音。他转动调谐旋钮，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女声混着电流声飘出来："Товарищи......"杨时军突然蹦起来："这机子能收敌台！"

周五清晨的薄雾里，二教走廊飘着油墨味。赵嘉敏的钢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王科宝趴在窗外数她扶眼镜的次数。监考老师端着搪瓷缸踱步时，她正在建筑结构图上标注斗拱尺寸，铅笔灰沾在虎口像抹胭脂。

正午的食堂人声鼎沸，王科宝举着饭票挤到小炒窗口："两份土豆丝加辣！"掌勺师傅的铜勺在铁锅上敲出当当响："最后勺肉沫给小姑娘吧！"油星子溅到赵嘉敏的袖口，烫出个米粒大的洞。

傍晚的东湖泛着金鳞，王科宝挎着吉他撞见赵嘉敏在柳树下调琴弦。松香粉末在阳光里飞舞，她忽然转头："不是说弹《梁祝》？"王科宝拨弦的手一抖，变调夹啪嗒掉进草丛。

暮色渐浓时，吉他箱里落满槐花。王科宝把"化蝶"段改成布鲁斯节奏，赵嘉敏的小提琴忽然加入即兴华彩。归巢的麻雀在枝头歪头打量，直到保安打着手电筒过来驱赶："小年轻搞对象去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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