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要是我也竞选副会长呢

江丰拽着王科宝的胳膊肘往会议室挤，老式吊扇在天花板吱呀转悠。倪会长坐在褪了漆的讲台后头，白衬衫领子浆得笔挺，黑框眼镜腿缠着圈白胶布。谭嘉良跷着二郎腿坐在第一排，钢笔帽在会议记录本上哒哒敲节奏，见人进来故意把椅子往后挪出刺耳声响。

"倪会长，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王科宝。"江丰手掌往王科宝后背轻轻一推，"无线电系的新苗子，干活利索着呢。"王科宝瞧着倪会长握钢笔的食指结着老茧，袖口露出的上海牌手表蒙着层粉笔灰。

谭嘉良突然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撂："咱学生会的规矩，新人得站讲台上说道说道。"他旁边梳麻花辫的姑娘跟着帮腔："就是就是，去年小蔡来的时候不还唱了段快板书么。"王科宝瞥见那姑娘胸前的校徽别歪了，红底白字的"文体部"徽章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

倪会长扶了扶眼镜："小谭说的在理......"话没说完就被江丰截住："今儿个非正式会议，主要商量学代会的事儿。让人家新生听个大概，月底再正式亮相不迟。"他说着从裤兜摸出包红双喜，烟盒在掌心转了个圈又塞回去。

王科宝瞅着江丰卷到胳膊肘的衬衫袖子，小臂上纹着个褪色的晶体管图案。谭嘉良鼻腔里哼出声冷笑，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团团。麻花辫姑娘突然举手："我提议......"

"提议通过！"倪会长啪地合上笔记本，"国庆后的学代会，自荐和推荐表月底前交到秘书处。"粉笔头在黑板上画出道白弧，"宣传部要把通知贴满食堂各个窗口，文体部抓紧新生节目审核。"他说话时粉笔灰簌簌落在中山装前襟，像落了层小雪。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江丰凑过来压低嗓子："老徐特意嘱咐我照应你，回头填个副部长推荐表。"他身上飘来股松香味，指甲缝还沾着焊锡丝的银屑。王科宝盯着谭嘉良后脖颈的痦子，那粒黑点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要是我想争副会长呢？"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管的电流声。麻花辫姑娘的圆珠笔滚到地上，沿着水泥地缝骨碌碌转圈。江丰噗嗤笑出声，露出被烟熏黄的虎牙："跟小谭较劲呢？他去年搞卫生评比可把化工系得罪惨了。"

谭嘉良猛地转身，椅背撞得后排课桌哐当响："某些人怕是连活动策划书都没摸过吧？"他食指敲着会议记录本上贴的"优秀干部"贴纸，"去年校运会我带着人通宵搭雨棚的时候......"

"雨棚竹竿插进排水沟，害得田径队崴了三个人的脚。"江丰慢悠悠接话，从裤兜摸出个电阻器当指尖陀螺转，"最后还是我们部借的绝缘胶布救场。"窗外忽然刮进阵穿堂风，把谭嘉良的发言稿吹得满屋飞。

倪会长咳嗽两声镇场子："小谭的群众基础还是扎实的嘛。"他掸了掸中山装上的粉笔灰，"上个月帮图书馆搬旧书，一个人扛了三十捆。"王科宝看见谭嘉良的耳尖瞬间涨红——那天下雨，他分明瞧见这厮躲在工具间跟女同学分烤红薯。

散会时暮色漫进走廊，江丰勾着王科宝肩膀往自行车棚走："谭嘉良拉拢了文体部岳蓓，那姑娘跳***出身，最会搞场面功夫。"车链子油蹭了他一手，"你要真想争，得把秘书处老卫拿下，那小子记着学生会八年来的烂账。"

王科宝摸着裤兜里赵嘉敏给的薄荷糖，锡纸在掌心硌出印子。上周二瞧见谭嘉良往单芳书包塞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烫金俄文。单芳那傻丫头还当是普通糖果，分给宿舍姐妹吃得上吐下泻。

路灯突然亮起来，飞蛾在光晕里撞成乱麻。江丰蹬上二八杠自行车，车铃铛缺了个响片："明儿来实验室，教你焊印刷电路板。"他背影融进晚霞里，帆布工具包上的"无线电协会"红字褪成了粉白色。

次日清晨的实验室飘着盐酸味，王科宝戴着江丰的劳保手套摆弄示波器。老式电子管收音机里突然传出谭嘉良的广播声："下面播送学生会通知......"江丰啪地关掉开关："这小子把持广播站半年了，你听这电流杂音，准是又偷换了大功率发射管。"

窗台上摆着盆蔫头耷脑的君子兰，叶片上留着烟头烫的焦痕。王科宝忽然想起昨天散会后，看见谭嘉良往倪会长公文包里塞了条大前门。当时倪会长推辞的手势，像极了菜市场砍价的阿婆。

"副会长竞选要搞三场公开答辩。"江丰往万能板上插着晶振，"去年谭嘉良雇人当托儿提问，被老卫在考勤表上记了一笔。"烙铁头突然冒起青烟，他赶紧蘸了蘸松香块，"你要想赢，得在实践环节压过他。"

实验室门突然被撞开，单芳举着油印传单闯进来："科宝哥！谭部长让我通知你去搬宣传栏展板！"她马尾辫上别着崭新的蝴蝶发卡，王科宝认出是华侨商店的进口货。江丰抓起电阻器砸向门板："告诉姓谭的，我的人轮不到他使唤！"

蝉鸣声里混进了远处操场广播体操的旋律。王科宝摩挲着赵嘉敏送的薄荷糖，糖纸上的皱褶像极了建筑系馆的琉璃瓦纹路。昨晚瞧见她蹲在路灯下画竞选海报，宣纸边角被夜露浸得卷了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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