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一波三折

周海富缩在审讯室铁椅子上，手指头不停绞着衣角。头顶的白炽灯管嗡嗡响，晃得他眼皮直跳。谭树林斜靠在墙边，黑皮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地板，军绿色制服领口沾着烟灰。

"他们拿照片威胁我，"周海富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就是上回在东门修车摊，我跟乔老二蹲着数钱那张。"他说着突然捂住脸，指甲缝里渗出的汗把鬓角染得油亮，"蔡纪伟那王八蛋，说我要不按他们说的办，就把照片贴公告栏......"

谭树林突然直起身，皮带扣撞在暖气片上"当啷"一声："周同学，注意措辞。"他掏出笔记本唰唰写了两行，钢笔尖划破纸页，"我们只是正常调查。"

蒋局长突然推门进来，带进股冷风。他肩章上的银星在灯下反光，照得周海富眯起眼。小曹赶紧站起来让座，椅子腿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接着说。"蒋局长摘下大檐帽，露出花白鬓角。帽檐在桌面投下道阴影，正好盖住周海富颤抖的膝盖。

"那天在学生会办公室，谭...谭同志说现在查投机倒把。"周海富喉结上下滑动，"他说只要我举报王科宝，就算戴罪立功。"墙角暖气片突然"咕咚"响了一声，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谭树林猛地站起来，笔记本"啪"地合上："蒋局，我这是按流程......"

"流程教你教唆学生作伪证？"蒋局长抓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搪瓷杯里的茶叶梗跳出来粘在桌面上，"上周五金城宾馆的包厢，你跟谁喝的酒？"

审讯室突然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走动。谭树林的喉结动了动，军装后背渐渐洇出汗渍。窗外飘进食堂炸油条的香味，混着审讯室里的霉味，搅得人反胃。

周海富突然"哇"地哭出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真没想害人！就上个月，我看见王科宝跟乔老二在图书馆后头说话......"他胡乱抹了把脸，"乔老二递给他个黑塑料袋，鼓鼓囊囊的......"

小曹把笔录推过去时，钢笔从周海富哆嗦的手里滑落，在水泥地上溅出串蓝墨水点子。他签名的笔画歪歪扭扭，最后那个"富"字捺成了蚯蚓状。

"带走。"蒋局长挥挥手，两个民警架起周海富。他裤腿在地上拖出两道水痕——不知什么时候尿了裤子。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王科宝跟着蒋局长上楼梯时，听见楼下传来周海富的抽泣声。拐角处的宣传栏玻璃裂了道缝，映出他乱糟糟的头发。

局长办公室的木头门"吱呀"开了，月光从百叶窗缝漏进来，在地板上画着银条纹。折叠床弹簧"嘎吱"响，王科宝摸着黑漆漆的军用被，闻到股樟脑丸混着烟味。

"小王啊，"蒋局长突然在门口转身，影子拉得老长，"明早带你看场好戏。"他皮鞋跟敲在水磨石地上，回声在空荡走廊荡来荡去。

后半夜起了风，王科宝数着挂钟的"嘀嗒"声。忽然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响，车灯晃过天花板。他蹑手蹑脚扒着窗户看，只见周海富被塞进警车，红蓝警灯在谭树林惨白的脸上转圈。

天蒙蒙亮时，楼道里飘来肠粉香。许琅用脚勾开门，迷彩服肩章蹭得锃亮："臭小子，蹲局子还长胖了？"他军靴上沾着泥，啪地甩上门震得墙灰簌簌落。

搪瓷杯里的豆浆冒着热气，王科宝咬开肠粉，虾仁混着韭黄的香在嘴里炸开。许琅掏了掏耳朵眼："小敏那丫头，昨晚上挨个敲男生宿舍门找你，把陈西那小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窗外突然传来早操哨，王科宝呛得直咳嗽。许琅把辣椒酱推过去："慢点吃，又没人抢。"他摸出包红双喜，烟盒在指尖转了个圈，"姓谭的狗东西，当年在云南缉毒就手脚不干净......"

太阳爬上树梢时，吉普车碾过校门口减速带。王科宝抓着扶手，看见布告栏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杨时军举着英语书边背边踮脚，文元义的眼镜片反着光。

蒋局长按了两声喇叭，人群"哗"地散开条道。王科宝看清布告时，肠粉差点从胃里翻出来——那张他和乔老二的照片被放大贴在最中间，底下血红的大字："投机倒把分子王科宝"。

蔡纪伟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喇叭裤脚扫着地："蒋局长，这种害群之马就该......"他话没说完就被许琅拎着后领提起来，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小王八羔子，"许琅凑近他耳朵，"上个月往女生宿舍泼洗脚水的账还没算呢。"蔡纪伟的匡威鞋在空中乱蹬，溅起的灰迷了谭嘉良的眼。

谭树林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举着牛皮纸袋："证据确凿！王科宝账户里有三千块......"

"啪！"蒋局长把档案袋摔在水泥台上，汇款单雪花似的飘出来。周海富的笔录复印件被风掀起，露出乔老二按的手印——旁边还附着缉毒队的公章。

人群突然炸开锅。单芳手里的香蕉"吧嗒"掉地上，程小慧踮脚踩到季松香，两人差点摔作一团。赵嘉敏从图书馆台阶冲下来，素描本掉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

"这三千块是线人费！"许琅吼得树叶子直颤，"去年端掉滇南贩毒集团，小王冒死当诱饵......"他忽然扯开王科宝衣领，锁骨上蜈蚣似的伤疤在阳光下泛红。

谭嘉良突然转身想溜，被小曹伸腿绊了个狗吃屎。他腕子上的梅花表飞出去，表盘在谭树林脚边碎成八瓣。周海富蹲在警车后轮边，把脸埋进膝盖，鼻涕眼泪糊了满手。

风卷着梧桐叶打旋儿，王科宝弯腰捡起赵嘉敏的素描本。碳笔画的东湖亭台被踩了个鞋印，他拿袖子擦了擦，抬头正撞见姑娘通红的眼眶。

"晚上英语角，"他嗓子发紧，"你来当主持人？"赵嘉敏突然把素描本抢回去，纸页哗啦啦响："先把你这鸡窝头理理！"她马尾辫梢扫过王科宝下巴，茉莉香混着碳粉味。

许琅踹了脚吉普车轮胎："兔崽子，老子的辣椒酱呢？"他迷彩服兜里掉出个子弹壳，被看热闹的学生当宝贝捡走了。蒋局长正给校长递烟，两个老头子对着满地狼藉直摇头。

食堂方向飘来炸油糕的香，杨时军肚子"咕噜"一声。文元义推推眼镜："班长，咱还练不练泰拳了？"陈西突然蹦出来，手里举着半截天线："修好啦！下午就能听《霍元甲》！"

王科宝摸着军被上的补丁，突然笑出声。树杈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带落几片黄叶子。赵嘉敏的橡皮擦滚到他脚边，上头刻着个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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