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你好,我是新来的老师(二
王科宝双手抄在裤兜里慢悠悠走着,鞋尖踢飞一颗石子。赵嘉敏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塑料凉鞋踩在梧桐落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九月的晚风卷起她碎花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系着的银链子晃了晃。(链子是去年生日舅舅送的,坠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算盘,拨动时能发出叮铃铃的响动)
"你心里揣着事呢吧?"王科宝突然转身,惊得赵嘉敏差点撞上他胸口。实验楼的灯光从背后打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笼住姑娘低垂的睫毛。
赵嘉敏手指绞着麻花辫梢,抬头时眼尾泛着水光:"这么明显?"(她今天第三次把调色盘打翻,松节油泼脏了才换的的确良裤子)
"打从水房出来你就走神,"王科宝从裤兜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上回这样还是你弄丢素描本那回。"(那本子封皮是蓝印花布,夹层里藏着母亲绣的平安符)
糖块在齿间转了个圈,赵嘉敏望着远处亮着灯的女生宿舍楼,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神婆六姑么?就是给咱村小孩收惊的那个。"(六姑总穿靛青布衫,腰上别着串铜铃,走起路来叮当响)
王科宝蹲下身捡片叶子,叶脉在掌心硌出红印:"记得,你说她早年被婆家打瘸了腿,后来突然开了天眼。"(那年暴雨冲垮山神庙,六姑在泥水里跪了整夜,第二天就能说出村民藏在谷仓底的银元)
"我今早收到表姐来信,"赵嘉敏从衬衫口袋掏出皱巴巴的信纸,"六姑瘫在炕上三个月了,眼睛也瞧不见东西。"(_信纸沾着菜油,表姐的字歪歪扭扭写着"六姑总念叨你名字")她突然抓住王科宝手腕,"你说她当年是不是装疯?要是真神仙,咋落得这般田地?"
王科宝腕骨被掐得生疼,却任由她攥着:"那年闹饥荒,要不是六姑从后山刨来葛根......"(记忆里六姑的指甲缝永远黑黢黢的,掌心的老茧能搓破榆树皮)他忽然咧嘴笑,"要不叫上你舅?上回他说要烧了六姑的草棚子,最后不还是偷摸送了两斤白面。"
赵嘉敏噗嗤笑出声,眼里的水汽散了:"舅妈说舅舅枕头底下还藏着六姑给的护身符呢。"(黄铜符牌刻着八卦,边角磨得发亮)她松开手,指尖残留着王科宝的体温,"等国庆放假就回村,你可得帮我抬轮椅。"
"抬啥轮椅,我背她上后山采药!"王科宝蹦起来拍胸脯,腕表磕到纽扣叮当响。突然他眼睛一亮:"对了,我想学开吉普车!等拿了驾照,咱开车带六姑逛县城供销社!"(运输队张师傅那辆军绿色吉普,排气管突突冒黑烟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美得你!"赵嘉敏抬脚踹他小腿,"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找程小慧学车去!"(_程小慧父亲是公交司机,家里有本泛黄的《机动车驾驶手册》)她转身往宿舍楼跑,麻花辫梢扫过王科宝鼻尖,带着茉莉香皂的味道。
等赵嘉敏拎着热水瓶下来时,王科宝正跟宿管阿姨比划:"要最烫的那壶,赵同学画画得用温水调颜料。"(去年冬天颜料冻成冰碴,赵嘉敏的手指生满冻疮)铝皮水瓶在夕阳下反着光,映出他鼻尖细密的汗珠。
穿过爬满爬山虎的连廊时,王科宝忽然刹住脚:"你先回,我去趟系办找徐老师。"(早上看见徐老师夹着牛皮纸袋往实验楼跑,八成是港城来的新元件到了)他摸出个油纸包塞给赵嘉敏,"湖滨厅最后两个叉烧酥,别让程小慧瞧见。"
系办木门吱呀推开时,夕阳正斜照在那台IBM电脑上。(墨绿色机身泛着冷光,键盘按键足有麻将牌大)穿白衬衫的男人从屏幕后抬起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找徐主任?他代课去了。"美式普通话混着键盘咔嗒声,"要等就坐,别碰桌上的图纸。"
王科宝盯着他飞速移动的手指——这敲键盘的手势跟徐老师小鸡啄米式完全两样。(徐老师总用两根食指戳键盘,活像在发电报)忽然瞥见屏幕闪过的代码,他脱口而出:"您在写BASIC程序?"
男人手指悬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新生懂编程?"(去年全校只有计算机系大三开过两周编程课)他忽然笑出两颗虎牙,"莫非你就是徐老头藏着的宝贝学生?"
门砰地被推开,徐老师腋下夹着讲义冲进来,粉笔灰扑簌簌往下掉:"黄老师!这是无线电班的王科宝。"(黄希德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金色回形针,在夕阳下晃眼)他抹了把汗,"科宝,这是麻省理工回来的黄教授。"
黄希德起身时带翻椅子,伸手的动作却极快:"Sid Wong,叫老黄也行。"(他手掌有层薄茧,虎口处贴着创可贴)王科宝握住的手骨节分明,带着电路板焊锡的味道。
"徐老师说您要带我去申城?"王科宝瞄见黄希德桌上摊着的《半导体物理》,书页间夹着英文便签。(便签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电路图,标注全是花体英文)
黄希德推了推眼镜:"我祖父住外滩老洋房,阁楼堆满真空管收音机。"(记忆里檀木箱里的猫眼指示管,泛着幽幽绿光)他突然凑近王科宝,"听说你搞出个土电台?"
徐老师忙插话:"科宝那篇论文......"话没说完就被黄希德打断:"什么年代了还藏着掖着!我在MIT跟同学搞激光器,数据当天就贴公告栏。"(实验室里那台氦氖激光器总漏电,害他摔坏三副眼镜)
走廊传来下课铃声,黄希德抓起外套往外冲:"八点实验楼见,带你玩个好玩的!"(他皮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咔咔响,裤脚沾着松香渍)
徐老师擦着汗苦笑:"黄教授性子急,但本事是真大。"(上个月他徒手修好示波器,电工老李蹲旁边记了六页笔记)他拉开抽屉取出牛皮纸袋,"港城来的云母片,省着点用。"
暮色渐浓时,王科宝蹲在实验楼台阶上啃冷掉的叉烧酥。黄希德抱着台黑匣子跑来,散热孔突突冒白烟:"自制的信号发生器,敢不敢接你那个土电台试试?"(旋钮是用旧闹钟零件改的,刻度盘贴着透明胶带)
月光透过气窗洒在操作台上,两个影子在示波器绿光里晃动。当莫斯科广播电台的杂音突然变成清晰的《喀秋莎》时,黄希德狂拍王科宝后背:"好小子!这调制比我们当年在车库搞的强多了!"(车库墙上还留着他们用喷漆画的变形金刚)
等徐老师打着手电来查岗时,只见满地零件中躺着台冒着青烟的机器。黄希德顶着一头乱发举起酒瓶:"敬未来的电子大师!"(酒是偷拿徐老师的竹叶青,瓶底还沉着两粒枸杞)王科宝醉眼朦胧间,瞥见窗外掠过赵嘉敏的紫色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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