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查夜
上辈子今儿查夜倒也真不是一丁点事都没有。
江秀菊记得那一夜查到陈老太和钱老太家，正好两人都不在。
都是肩不能挑的老太太，半夜总不能去干坏事吧。
再加上两家人都说去上厕所了，所以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结合陈老太一家最后的命运，说不好奇是假的。
“妈，你还吃吗？”丁老四捧着锅。
今晚吃油渣炒南瓜以及卤肠子。
以前家里头一大家子的时候，一顿饭上有一道炒菜就很不错了。
现在两张嘴却有一个炒菜一个荤菜呢。
刚才还感伤家里如今变得很冷清的丁老四觉得日子真是美上了天。
江秀菊说：“明儿开始拿锅吃得了，还省一个碗。”
丁老四应了声，美滋滋的把卤肠子的汤汁和吃剩下的南瓜全倒进了铝锅里。
外头路灯一闪，母子两忽然齐齐起身，一个奔向后院，另一个去提墙角装垃圾的牛筋桶。
牛筋桶的把手还老是脱钩，丁老四干脆提着桶沿去开门。
没一会，江秀菊拖着个竹编箩筐过来。
里头主要是今儿摘南瓜顺带收拾下来的各种枯枝落叶，看着多但是不重。
其他人家也纷纷开了门。
钱老太过来说话，道；
“黑妞今儿一整天都没到我家，也亏你能想出这法子。”
“不过听说那孩子能写到十了。”
江秀菊揣着手说：“那进步挺快。”
钱老太笑着低声说：“老张家也以为那孩子还只会数一到五，还被棍了一顿午饭，后来发现这孩子一点不着急就开始教五到十，晚饭前就哭着回去了。”
陈老太家开门，两个人闭上了嘴巴。
恰好婆媳两都看见了，陈老太心里嘀咕别是和江秀菊说了吧。
约战厕所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走过来对江秀菊说：“老江，那天来的女同志听说是你们家老三的对象。”
江秀菊说：“没影子的事。”
话里头的意思是要拿鸡蛋钱了。
她是不介意直说的，一句该给鸡蛋钱就成了呗，这也算是老娘们的通病，山路十八弯的拐。
正好今儿下午买机动肉，散钱都在裤兜里呢，江秀菊点出两毛五分钱。
陈老太收了钱又把腋下夹的笔记本摊开。
人介于文盲和半文盲之间，上头鬼画符一样的符号也就只有本人看得懂。
她吆喝说：“趁着大家都在，把下个月倒垃圾排班表也给落实下。”
这是小老太进城后学的，干啥事都是落实，听着老敞亮了。
城里头垃圾清运统一是晚上八点，到时候会有一辆敞开式的大卡车过来。
不过人家只清理固定点的公共垃圾站。
那地儿离巷子里有八九百米呢，所以每个巷子几乎会组织人手一次性收集好垃圾运到公共垃圾站。
这条巷子就是陈老太自告奋勇揽了活。
人家义务奉献，谁都得给几分面子，这会就呼啦啦的答应着。
陈老太翻了翻本子，说：“刚好还剩田艳梅，老丁家，老钱家没轮到。”
运垃圾是两家为一组，轮一个星期。
最开始都是自由组队，余下的才由着陈老太协商。
老丁家人口多，江秀菊人缘也不错，平日里这都不是事。
这个月是因为丧事顾不上。
陈老太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一直没安排老丁家轮着。
田艳梅充满希望的看向江秀菊。
她是个寡妇，一直都是失独的钱老太一家组队的。
江秀菊说：“老钱，咱两家组队吧。”
钱老太挺高兴，“行。”
田艳梅咬着下唇，又不能开口。
江大妈家之后就一个儿子，倒垃圾肯定是让儿子来的，所以选择钱老太家也没错。
田艳梅心里呜呜呜呜的。
江大妈那么心善的一个人，还以为会和自己一组呢。
江秀菊也瞧见了欲言又止的田艳梅。
上辈子她还真就是经常和田艳梅搭伙，该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自个亲力亲为的一块去，不叫人尴尬。
田艳梅落单了，陈老太去翻小本本，“我刚刚从头轮的话，下一户应该是老周家。”
那一户的女主人喊：“陈大妈，先轮别人家吧，我们家下个星期有事。”
陈老太又去翻小本本，
“老李家行不行啊？”
“那不行，我们家都是爷们去倒垃圾，总不能孤男寡女的凑一个星期吧。”
这话说出了好些人的心声。
一条巷子的垃圾还是有些分量的，最主要是味不好闻，一般都是家里爷们组队，抽一根烟的功夫也就完事了。
可田寡妇家就一女的，和谁家组上队了，那指定只有女同志出门。
正经夫妻两个走路上都不敢靠得太近，跟寡妇家出出入入的，那不等着叫别人看笑话吗。
陈老太心里也清楚，说：“那我家轮两次。”
管巷吃力不讨好的点就在这，协调不下来的时候总是要挺身而出吃点亏的。
不过回头也是儿媳妇出力气，这个亏对陈老太来说不是什么事。
小斗车已经从巷尾一路收了过来，谁家都是丢了垃圾就回家。
陈老太还站自家门口，等钱老太进家。
这个太明显了，让本来只是好奇却没打算干啥的江秀菊真生了几分反骨。
不过她自打算悄咪咪的独凑热闹。
因为知道今晚查夜，江秀菊炉子都没封，烘得整间屋子热乎乎的。
查夜时间不定，人家要的就是突击的效果。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外头一阵喧闹，江秀菊就知道查夜开始了。
公安查夜是随机挑住户。
老丁家住巷子中间，属于好事坏事都没那么快轮到的那种。
可今儿刚出动静，外头立刻有人砰砰砰的敲门。
“同志，开门。”
江秀菊有些意外，披衣服坐床沿开了门。
刚睡着的丁老四顶着鸟窝状的头发迷瞪的去开门。
一帮子人站门外。
陈老太从人群里冒出来。
查夜是街道办事处联合公安一起查，但都是陌生面孔，所以管巷的陈老太一般会跟着一起，说一说这家几号人，什么情况，最近有没有来住亲戚啥的。
有个熟人一块，住户也放心开门，这些都是默认的事。
陈老太心窝子也哐哐跳呢。
她刚要出门约战厕所，刚好撞见来查夜，巧得没边了。
“这是老丁家，当家的刚走，这是小儿子，叫丁大强。”
那高颧骨的老娘们捧着个户口本，翻开跟着对比。
公安分成三波进了屋。
去丁老大那一屋的人很快走出来，摇摇头。
本地秋天早晚温差很大，这会屋里头温度本来就不高，这一群人带着冷气闯进来，害得丁老四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睡到一半强制开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陈老太还得笑笑，“大小伙子的精气神都比不上你妈。”
丁老四觉得不能够，一扭头发现亲妈真的炯炯有神。
高颧骨的老娘们对着户口说：“这家户口本上两个人，能对上，没问题。”
丁老四微微一怔，这会才有真情实感，大哥二姐和三哥，真真不算这个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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