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面冷心热
旧货市场在西街最尾端，说是一家店铺，其实只是一条窄巷改出来的，与其他光鲜的店铺截然不同。
连门头都没有，只有知道的人才会往里走，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里面还有一家店。
林知夏带着苏慧娘往里走。
越往里味道越明显，巷子里充斥着各种老旧物件的味道。
陈木、锈铁、还有淡淡的尘土气。
各式各样的旧家具杂乱却有序地堆放着，等待着新的主人。
林知夏看了一圈，眼光毒辣。
她很快看中了几套虽然漆面斑驳但结构依然牢固的榆木桌椅。
凳面宽大，桌腿用榫卯结构咬得死死的，用力晃都纹丝不动。
最重要的是价格实在，一套能坐六个人的桌椅，店家居然只要二十五文！
“娘，您看这个怎么样？”
林知夏指着其中一套。
“木头是好木头，就是旧了点，咱们回去用清水好好刷洗一遍，再上一层桐油，保准跟新的差不多！”
桐油虽然算不得便宜，但这桌椅刷一遍也用不上一罐桐油，怎么算都比买新的划算。
苏慧娘摸了摸，也觉得扎实，价钱更是让她心动不已。
“好，这个好！就要这样的！”
林知夏干脆利落地要了三套，正好能在摊位上摆开。
不显拥挤又不至于让客人没位置坐。
“一共七十五文。”
旧货店的掌柜也不细看，林知夏挑中之后他直接说了价格，就让她拉走。
付完钱，七十五文换回这么多结实的桌椅，母女俩都觉得很值。
正商量着怎么把这三套笨重的桌椅弄回骆驼巷时。
秦铮从巷子口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让人无法忽视。
秦铮手里提着两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铁锅，锅底似乎还带着新修补的痕迹。
“秦大哥？”林知夏有些意外，“你也来买东西？”
林知夏以为他是来淘换些旧物。
秦铮看到她们，尤其是看到那几套刚买的旧桌椅，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旧货店的掌柜。
他一见到见到秦铮，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不是。”秦铮答了林知夏的话，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他晃了晃手里的铁锅，“送点修补好的东西过来。”
他言简意赅，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林知夏还是敏锐注意到，那个旧货店的掌柜看秦铮的眼神带着几分莫名的恭敬。
莫非，这旧货店和秦铮也有关系？
她心里闪过一丝讶异，但识趣的并没多问。
秦铮将手里的锅放到角落里。
林知夏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角落里还有不少这样的旧锅。
那些锅看起来比他现在拿的还要旧些，款式也老，但放在前面的木牌上写着极其诱人的“仅仅只需要三十文一口”。
“秦大哥，那些锅……”
林知夏眼睛一亮，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一口便宜又能顶用的锅。
她刚想走过去细看，秦铮却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恰好挡在了她和那摞锅之间。
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随意一站，苏慧娘可能还察觉不出，但离他比较近的林知夏却察觉到不对。
林知夏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疑问，“秦大哥？”
秦铮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
“那些锅料子不行，是我收来的废料勉强修补的，便宜是便宜，但用不了多久。
底子薄，受热不均，寻常家用撑死一年，你若是摆摊天天大火猛烧，怕是两三个月就得裂。”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知夏也是第一天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林知夏诧异的同时，也仔细看了看那些锅。
果然发现锅壁厚薄不太均匀！
她心里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感激秦铮的提醒。
不然贪图便宜买回去，耽误生意才是大麻烦。
“原来是这样，多谢秦大哥提醒，不然我可要白花钱了。”
林知夏真诚地道谢。
身后站着的旧货店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的目光在林知夏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又转到秦铮身上，带着些稀奇和看热闹的眼神。
“嗯。”
秦铮没管身后杂货店掌柜的眼神，应了一声，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看向那几套旧桌椅。
“这些……要搬回去？”
“要搬回去。”林知夏点点头，有些发愁地看着那堆笨重家伙，“正愁怎么弄回去呢……”
秦铮闻言，对那留着山羊胡的掌柜示意了一下。
“老孙，你找个人，帮忙把东西送到骆驼巷牛叔家院子。”
“好嘞！”
老孙立刻应下，转身就去喊人。
这么爽快吗？
林知夏见到孙掌柜的反应，心中有些确定了。
秦铮极大可能和这个旧货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知夏心里对秦铮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这男人，看着是个糙汉铁匠，没想到还有些经营头脑。
事情安排妥当，林知夏再次道谢。
秦铮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又去跟老孙交代修补铁锅的事了。
但在林知夏母女跟着帮忙的伙计离开旧货市场，走出巷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秦铮还站在原地，目光似乎正望着她们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硬朗的侧影，在那杂乱陈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挺拔。
林知夏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赶紧转过头。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秦铮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他阻止林知夏买那劣质铁锅，固然是因为那锅确实不好。
但潜意识里，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细想的私心。
若是她买了那口破锅，那之前她和自己的约定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她没有从自己这里拿锅，他又怎么好名正言顺地天天去她的摊子上呢？
要找其他的借口也不合适。
苏慧娘和林知夏不知道秦铮的私心，回程的路上还在夸秦铮。
“他瞧着面冷，其实是个热心肠。”
苏慧娘从前觉得秦铮不算好人，但现在她觉得秦铮只是在长相上吃了亏。
“我瞧着也是！”
林知夏将东西从牛车上卸下来，冲着帮忙送货的小伙计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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