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战后余波

沈清沅和陆衍站在城头，看着士兵清理战场。赵峰骑马归来，身上沾满尘土但神情振奋。

“北狄王被俘了。”他汇报说，“西域部落表示愿意归顺。”

沈清沅望向北方。远山沉寂，戈壁无垠，这场持续太久的战争终于真正接近尾声。但她知道，和平的守护从来不是一劳永逸。

“加强巡逻。”她转身下令，“重建工作明天继续。”

城楼下，百姓们陆续走出避难所。母亲牵着孩子，老人相互搀扶，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个小女孩跑到沈清沅面前，递上一把刚采的野花。

沈清沅接过花，轻轻抚摸孩子的头。陆衍站在她身旁，两人目光相遇，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决心。

安西的灯火次第亮起，炊烟袅袅升起。沈清沅接过小女孩递来的野花，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她看着百姓们开始清理战后狼藉的街道，脸上的喜悦却无法感染她分毫。危机如同潜藏的暗流，远未结束。她低声对陆衍说要去医馆看看伤员，陆衍点头，他还要处理军中医务的交接。

医馆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和血腥气。伤兵躺满了临时铺设的草席，呻吟声不绝于耳。沈清沅绕过忙碌的学徒，在角落看到了陆衍。他正俯身为一个腹部重伤的士兵缝合，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手下动作未停，只抬眼望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的沉重与警惕。沈清沅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自己则悄声退了出去，心中那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愈发清晰。

次日清晨，沈清沅召集了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到节度使府议事厅。厅内气氛严肃，胜利的轻松已荡然无存。

“北狄虽暂退，其心不死。”沈清沅开门见山，将昨夜绘制的安西城防薄弱点示意图铺在案上，“城墙亟待加固，粮草水源需常备不懈，但这些仍属被动。我想在各坊间青壮中遴选人员，组建一支民兵自卫队，平日维持秩序，协助巡防，战时可迅速集结，与守军协同作战。”

将领们相互对视，低声议论。一位沉吟：“沈姑娘所言极是。只是这粮饷、兵器、操练之事，所费不小，且需得力之人统领。”

“粮饷可从战后缴获中先行支取，日后由府库拨付部分，各坊亦可依能力分摊少许。兵器库中尚有缴获的北狄兵刃，可暂解燃眉。操练之事，”沈清沅目光扫过众人，“可由赵峰将军抽调老兵负责指导。统领之人，需各位共同推举一位信得过、压得住阵的本地人。”

建议具体可行，顾虑也被一一考量，长老们纷纷点头赞同，很快就几位候选人人选商议起来。沈清沅听着他们讨论，心中稍定，民兵一事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议事结束后，沈清沅并未回房休息。她带着两名亲卫，看似随意地在城中巡视。战后的安西城忙碌而有序，工匠修复房屋，妇人清理街道，但也有异样的暗流在涌动。她注意到几个面生的货郎，眼神总往刚修复的城墙豁口和水井方向瞟。在一处茶摊，她佯装歇脚，听见邻桌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低声交谈，口音略带异样，用词也有些生硬，提及“货源”和“通道”时格外含糊。

她不动声色地离开，心中疑窦更深。回到府中，她立刻召来赵峰。

“城中的北狄细作，绝不止昨夜战场俘获的那些。”沈清沅语气肯定，“潜伏更深的人，见大军败退，要么急于传递消息，要么会设法执行更阴险的计划，比如破坏我们刚恢复的水源，或者散播恐慌。”

赵峰神色一凛：“末将立刻加派人手，全城暗查，定将他们揪出来！”

“不，”沈清沅抬手制止，“全面搜查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也未必能挖出最深的那条线。他们既以行商、工匠身份隐匿，我们便给他们机会活动。”

她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放出消息，就说为防北狄再用毒，府库新到了一批珍贵解毒药剂，暂存于城西旧粮仓，由重兵把守，不日将分发各处水井。再暗中放松对那几处水井的夜间看守，做出人手不足的假象。”

赵敬先是疑惑，随即明白过来：“姑娘是想……引他们去偷药，或者趁机再去投毒？”

“没错。他们若信了，必会行动。无论目标是偷取解毒剂以研究对策，还是坚持破坏水源，都会露出马脚。我们要做的，就是张好网，等他们自己撞进来。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上线，弄清他们接下来的阴谋。”沈清沅眼神锐利，“此事需绝对机密，安排的人手务必可靠，盯紧了，但绝不能提前暴露。”

赵敬领命：“末将明白！这就去布置。”他快步离去，安排这场针对隐藏敌人的请君入瓮之局。

沈清沅独自站在窗边，望向逐渐恢复生机的安西城。表面的安宁之下，杀机并未远离。她轻轻活动了一下仍有些隐痛的右手，目光沉静而坚定。这场斗争，从她个人恩怨到家国边城，从未真正停止。她必须比敌人想得更多，走得更前。

沈清沅站在窗边，目送赵峰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城中的喧嚣隐约传来，她却只感到一片冰冷的寂静。计划已定，网已撒下，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她转身走向书案，铺开安西城的布局图，指尖划过城西旧粮仓的位置，那里将是一切的关键。

夜幕降临，安西城逐渐沉寂。沈清沅换上一身深色劲装，将长发利落束起。她检查了袖中的短刃和腰间的信号烟火，这些是陆衍坚持让她带上的。推开房门，赵峰已在院中等候，同样一身夜行打扮，身后跟着十余名精挑细选的好手。

“都安排好了？”沈清沅低声问。

赵峰点头：“粮仓内外都已布控，弟兄们藏在暗处，只等信号。水井那边的守卫也按计划撤了一半，留了明显的空子。”

沈清沅颔首：“走吧。记住，我要活口，尤其是带头的人。”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城西旧粮仓远离主街，周围多是废弃的旧屋，平时罕有人至。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零星灯火在远处闪烁。沈清沅和赵峰潜伏在粮仓对面的一处矮墙后，其余士兵分散隐蔽在四周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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