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毒计溯源
陆衍的指尖从沈惊寒腕间移开,面色凝重。他转向沈清沅,声音压得很低:“毒性复杂,但其中一味成分很特殊,我曾在父亲留下的北狄药典中见过图示,名为狼毒草,只生长于北狄王庭附近的冰原。”
沈清沅心头一凛。兄长每日服用的补药都由专人经手,若毒源在此,内奸必定离兄长极近。她立刻唤来贴身侍女询问近日药膳事宜。
“公子的补药,一直是厨房煎好,由那个新来的哑仆阿丑送来。”侍女回忆道,“阿丑是上月夫人……是苏氏引入府中的人,说是远房遭灾的亲戚,可怜他口不能言,安排了个送药的轻省活儿。”
沈清沅与陆衍对视一眼,苏氏的名字让空气瞬间紧绷。两人不动声色,吩咐侍女照常备药,切勿打草惊蛇。
待药煎好,果然见一个身形矮小的哑仆低着头,端着药碗小心翼翼走向沈惊寒的别院。沈清沅和陆衍暗中尾随,见他将药碗交给门口侍从后,便转身往仆役居住的后院走去。
两人悄然跟上。哑仆阿丑回到自己狭窄的房中,掩上门。陆衍绕到屋后窗下,透过缝隙看见阿丑并未休息,而是快步走到墙角,蹲下身似乎在抠挖什么。片刻,他取出一小包东西,正要往怀里塞,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是他送药的那边方向。阿丑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惊慌,迅速将那小包东西塞回原处,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浮土掩盖,然后起身装作整理床铺。
沈清沅对陆衍使了个眼色。陆衍会意,故意在窗外弄出一点声响。阿丑果然警觉,猛地抬头望向窗口。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沈清沅已闪身至门前,一把推门而入。
阿丑大惊失色,下意识想扑向墙角,但沈清沅动作更快,长剑已出鞘半寸,寒光凛冽,逼得他僵在原地。陆衍随即跟进,反手关上房门。
“搜。”沈清沅简短下令。
陆衍径直走向阿丑刚才蹲过的墙角,俯身仔细检查。地面有松动的痕迹,他拨开浮土,很快摸到一个硬物,取出是一个小小的铁盒。打开铁盒,里面并非毒药,而是几片烧得只剩边角的信纸残片,纸质粗糙,边缘焦黑,隐约可见几个扭曲的北狄文字。
“是密信。”陆衍将残片递给沈清沅,“试图焚毁,但未烧尽。”
沈清沅接过残片,上面的北狄文她虽不能全识,但“安西”、“城防”等关键词依稀可辨。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北狄的渗透远比想象中更深。她目光锐利地射向瑟瑟发抖的阿丑:“你背后还有谁?”
阿丑满脸惊恐,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拼命摇头。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极快地掠过。陆衍反应极快,喊了一声“小心”,同时将沈清沅往旁边一拉。几乎是同一时刻,“嗖”的一声,一支短弩毒箭破窗而入,目标直指躺在床榻上昏睡的沈惊寒!
沈清沅在被陆衍拉开的瞬间,手腕一翻,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电,“铛”地一声脆响,将那支来势汹汹的毒箭击飞。箭矢偏离方向,深深钉入床柱,尾羽仍在微微颤动。
陆衍立刻护在沈惊寒床前,警惕地望向窗外。沈清沅则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窗外夜色浓重,哪还有刺客的影子?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她弯腰拾起被击落的毒箭,箭簇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更引人注目的是,箭簇靠近箭杆的位置,清晰地刻着一个狰狞的狼首标记。
“乌先生。”沈清沅盯着那标记,语气冰冷。这不仅是灭口,更是赤裸裸的警告。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兄长,又看了看手中刻着狼首标记的毒箭和那几张密信残片。刺客已逃远,此刻追击未必能有结果,而兄长的安危和这新发现的线索更为紧要。
“先守住这里,确保兄长安全。”沈清沅做出决断,她将毒箭和密信残片小心收好,“这些证据,连同阿丑,必须立刻呈报父亲。北狄的网,撒得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陆衍点头,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哑仆阿丑:“此人是个关键。他虽哑,未必不能写字,或还有其他方式沟通。必须撬开他的嘴。”
沈清沅唤来心腹守卫,严密看守阿丑的房间,并加派人手保护沈惊寒的别院。她与陆衍带着证据,快步走向沈父的书房。
书房内,沈父听完二人的禀报,看着桌上的毒箭和密信残片,脸色铁青。“狼首标记……果然是乌先生的手笔。他这是要断我们查证的线索,更是挑衅!”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女儿,“清沅,你做得对,保护惊寒、稳住阵脚是第一位的。刺客一击不中,短期内未必会再冒险。”
“父亲,当务之急是两件事。”沈清沅思路清晰,“其一,全力救治兄长,清除毒素;其二,顺着阿丑这条线,深挖下去。他能接触到兄长的药膳,又能传递密信,府内定然还有他的同党,甚至可能不止一人。”
沈父沉吟片刻:“惊寒的毒,陆衍,你有几分把握?”
陆衍答道:“狼毒草毒性虽烈,但既已识破,配制解药并非难事。只是需要几味特殊药材,我这就去医馆准备。更重要的是,必须彻底切断毒源,并且……”他顿了顿,“我怀疑沈公子体内之毒,并非仅靠每日汤药,可能还有别的途径。”
沈清沅立刻想到兄长日常所用的熏香、茶饮、甚至衣物熏染,都有可能被做手脚。“我会亲自检查兄长身边所有物品。”
“好。”沈父沉声道,“陆衍去备解药,清沅清查惊寒居所。至于那个哑仆,我来审。就算他是块石头,也要撬出点东西来!”他眼中闪过厉色,安西节度使的威严此刻尽显无疑。
安排已定,沈清沅和陆衍立刻分头行动。
沈清沅返回兄长别院,屏退左右,开始逐一检查房内物品。熏香炉、茶叶罐、笔墨纸砚、枕衾被褥……她检查得极其仔细。在翻查沈惊寒平日用来暖手的一个铜手炉时,她发现手炉内壁有些许异常的灰白色粉末残留,气味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却与她之前从乌先生那里缴获的某种迷魂香有几分相似。这手炉并非每日使用,只在兄长体感寒凉时才会捧上,下毒者心思可谓缜密。
另一边,陆衍赶到安西医馆,连夜配制解药。狼毒草的解药需以几味药性猛烈的药材为引,君臣佐使,分量丝毫不能有差。他在药柜间穿梭,称量、研磨、煎煮,神情专注。药炉上的砂锅咕嘟作响,苦涩中带着奇异清香的气味弥漫开来。
节度使府的地牢内,沈父亲自坐镇。哑仆阿丑被绑在木桩上,面对审讯,起初只是拼命摇头,满脸泪水,咿呀怪叫。沈父并不用刑,只让人将那些密信残片和那支毒箭摆在他面前,又提来了一个与他同期入府、平日有些来往的丫鬟。
那丫鬟见到这阵仗,早已吓软,不等多问,便颤声交代曾见阿丑深夜在后院墙角埋东西,还偷偷将一些粉末混入给大公子煎药的柴火中。证据面前,阿丑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他虽不能言,却开始用眼神哀求,拼命用脚在地上划拉。
狱卒会意,递上纸笔。阿丑的手颤抖得厉害,费了好大劲才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他们抓了我娘……逼我……”
沈父目光锐利:“他们是谁?乌先生?还是府里的同党?”
阿丑用力点头,又摇头,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继续写道:“联系……厨房……张婆子……传递……”
案情有了重大突破。沈父立刻下令秘密逮捕厨房的张婆子。
与此同时,沈清沅将发现手炉异常的事告知了陆衍。陆衍将解药交给沈清沅,叮嘱喂服方法和注意事项后,便着手分析那灰白色粉末。确认这粉末能令人精神涣散,长期接触会加剧对毒性的敏感,使得沈惊寒在狼毒草的作用下更易控。
服下陆衍配制的第一剂解药后,沈惊寒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许,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但人依旧昏沉。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沈父那边传来消息,张婆子被捕后,经受不住威吓,很快招供。她承认受府中一名管事指使,不仅为阿丑传递消息,还负责将一种特制的香料混入大公子房中的日常用度里。而那管事,经查,与早已伏法的苏氏关系匪浅。
一条隐藏在节度使府内部的暗线逐渐清晰起来。
沈清沅守在兄长床边,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一夜之间,看似固若金汤的安西城,竟已处处漏洞。乌先生的触角,远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她轻轻握住兄长微凉的手,低声道:“兄长,快些好起来。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陆衍推门进来,将一份刚写好的药材清单递给沈清沅:“这是接下来几日需用的药,其中两味库存不足,我需亲自去一趟城西的药市。”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明坚定。
沈清沅接过清单,指尖与他轻轻相触。“小心些。”她嘱咐道。乌先生的人很可能还在暗中窥伺。
陆衍点头:“放心。府内清查之事,你也要当心,狗急跳墙。”
晨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新的一天开始,安西城的暗战,已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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