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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谢珩的“耳目”


西苑的蝉鸣刚起了个头,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得歇了声。

苏清晚正临窗临摹字帖,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团。她抬起眼,就见林嬷嬷端着药碗进来,脸色有些异样:“小姐,刚收到消息,谢小侯爷让人送了两车冰镇的酸梅汤过来,说是天热了,给府里下人们解暑的。”

“他又闹什么?”苏清晚握着笔的手一顿,眉头微蹙。自上次将军府之行后,谢珩倒是没再亲自露面,可他的“关心”却换了种方式——今日送些新奇的瓜果,明日让人送来几盆驱蚊虫的香草,桩桩件件都透着刻意,却又做得滴水不漏,让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谁说不是呢。”林嬷嬷将药碗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更奇的是,送酸梅汤的小厮还特意跟门房说,让转告厨房,说小姐近日体热,晚饭不妨做些绿豆百合粥,清热安神。”

苏清晚的指尖猛地收紧,宣纸被攥出一道褶皱。

绿豆百合粥。

她昨日傍晚确实随口跟林嬷嬷提过一句,说夜里总觉得心口发燥,想来点清淡的。这话她只在卧房里说过,连贴身的春桃都不在场,谢珩是怎么知道的?

华神医那日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谢小侯爷对小姐的病情,了解得有些过于精准了”。

先前只当是巧合,可这接二连三的“巧合”,就像是一张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让她后颈泛起一阵凉意。

“嬷嬷,”苏清晚放下笔,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最近府里可有什么生面孔?”

林嬷嬷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片刻:“生面孔倒是没有。不过前阵子洒扫的张妈告老还乡了,换了个叫春草的小丫鬟过来,手脚倒还勤快,就是性子闷了些,不大说话。”

春草。

苏清晚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她有印象,是个总低着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裙的丫鬟,平日里只负责西苑角落的洒扫,极少出现在她面前,确实普通得像院子里的草,让人很难留意。

可……真的是这样吗?

接下来的几日,苏清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春草每日清晨天不亮就来西苑,拿着扫帚在墙角、廊下慢慢清扫,动作不疾不徐。她总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偶尔抬头撞见苏清晚的目光,也会立刻慌乱地低下头去,显得格外怯懦。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像一幅精心描摹的画。

直到第五日午后,苏清晚在花园里散步,走到假山后时,突然一阵心悸,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扶着石壁站稳,刚想叫春桃,就见不远处的春草放下扫帚,飞快地往园外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扫地,只是扫帚的动作明显乱了几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春桃就捧着个锦盒匆匆跑来:“小姐,谢小侯爷派人送药来了,说是听闻您方才咳嗽了,特意让医官配了润肺的蜜饯,让您含着润喉。”

苏清晚捏着那盒蜜饯,指尖冰凉。

假山这边偏僻,她咳嗽的声音并不大,除了春桃,就只有在不远处扫地的春草可能听见。春桃是她的心腹,绝不可能向谢珩通报。

那么,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让她难以置信。

她想起春草每日清扫的路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经过她的窗下、书房门口,甚至是她常去的那几株蔷薇花旁。她想起每次自己稍有不适,谢珩那边总会“恰好”有动静。她想起华神医那句“不合常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苏清晚猛地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个依旧低着头扫地的身影。

那个看似最不起眼的洒扫丫鬟,竟是谢珩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

这个认知让她手脚冰凉。他到底想做什么?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她咳嗽一声、随口说句话都要汇报,这是关心,还是监视?

苏清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对春桃说:“知道了,放着吧。”

回到卧房,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镜中的人眼神闪烁,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复杂的探究。

拆穿她吗?

以她的身份,一句话就能让春草被赶出国公府,甚至可能受到更严厉的责罚。

可……拆穿之后呢?谢珩会不会再派另一个“春草”来?到时候,她未必还能察觉。

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谢珩到底想通过这个“耳目”,了解些什么。他对她的这份“关心”,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成形。

她没有立刻拆穿春草,反而开始不动声色地“反向观察”。

她故意在廊下晒太阳时,对林嬷嬷说“近日总觉得手腕酸”,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春草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果然,第二日谢珩就派人送来了一对暖玉手镯,说是“戴着能活血通络”。

她故意在吃晚饭时,皱着眉说“这鱼做得太腥了”,看到春草收拾碗筷时停顿了一瞬。第三日,将军府的厨子就“恰好”来国公府拜访,说是得了新的去腥秘方,非要露一手,做的正是她前日说腥的那道菜,滋味竟真的鲜美了许多。

她甚至故意在春草扫地时,假装头晕,扶着柱子站了片刻。不过半个时辰,谢珩的贴身小厮就气喘吁吁地跑来,说是“小侯爷听闻小姐不适,急得不行,让小的先来看看,他随后就到”,被苏清晚以“只是眼花”为由拦了回去。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印证,让苏清晚的心沉得越来越深。

春草确实是谢珩的人。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观察苏清晚的一举一动,特别是身体状况,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报给谢珩。她做得极为谨慎,若非苏清晚刻意留意,恐怕真的会被蒙在鼓里。

可谢珩的目的,却让她越来越困惑。

他似乎并非想窥探什么机密,也不是想拿捏她的把柄。他关注的,始终是她的身体——是否咳嗽,是否吃得下饭,是否睡得安稳,是否受了凉。那些通过春草传递过去的消息,最终都化作了他送来的药、食物或是用具,笨拙却又执拗地围绕着“她的安全”打转。

这日傍晚,苏清晚坐在窗前看书,见春草又来扫地,便放下书卷,轻声道:“春草。”

春草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叫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依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小、小姐……”

“你扫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苏清晚指了指廊下的石凳,“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春草的头垂得更低了,手紧紧攥着扫帚柄:“不、不用了小姐,奴婢不累,还、还能扫……”

“让你坐你就坐。”苏清晚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春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哆嗦嗦地放下扫帚,在石凳边缘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清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落在春草紧绷的背影上,缓缓开口:“你家小侯爷……最近还好吗?”

春草的背影猛地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慌和难以置信,显然没料到苏清晚会突然提起谢珩。

看着她这副反应,苏清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一笑:“我瞧着他上次送来的蜜饯不错,若是你家小侯爷不忙,改日……倒可以请他来府里坐坐,就当是谢过他这些日子的照拂了。”

春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脸上的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茫然。

苏清晚不再看她,重新拿起书卷,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书页上,映出她平静的侧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让春草传递出怎样的信息,也不知道谢珩会有什么反应。

但她知道,这场由谢珩布下的“耳目”之局,从这一刻起,已经由她接手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总是让她捉摸不透的纨绔,在这场无声的较量里,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廊下的春草坐立难安,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偷偷抬眼看向窗前的苏清晚,只见她神情淡然,仿佛刚才的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看似温和的苏小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也卷起了西苑里悄然弥漫的、越来越浓的紧张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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