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屏风后的低语
廊下的风还带着水榭那边的喧嚣余韵,苏清晚被谢珩攥着腕子往前走,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还有那微微发颤的力道——不知是怒的,还是别的什么。
“你放开我。”她挣了挣,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气,“谢珩,你又胡闹!那是英国公府的诗会,你说掀桌子就掀桌子,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谢珩脚步没停,只是回头瞥了她一眼,眼底的戾气还没散尽,却奇异地掺了点委屈:“他都那样说你了,难不成还要我站着听?”
“我自己能应付。”苏清晚被他那句“那样说你”堵得心头一跳,语气却更硬了,“用得着你像个泼妇似的……”
话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拽到怀里。
苏清晚吓了一跳,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按住后颈。他的胸膛宽阔温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整个人都罩住,隔绝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和声响。
“别动。”谢珩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传来,低得像耳语,“让他们看。看清楚了,你是我护着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苏清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周围隐约传来抽气声,她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们俩的姿势有多惹眼。
“谢珩你疯了!”她又气又急,在他怀里挣扎,“快放开我!”
谢珩却像没听见,抱着她站了片刻,直到确认周围的目光都带着忌惮,才慢慢松开手,却依旧攥着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往偏厅走:“这里吵,去那边歇歇。”
偏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墙角的博古架上摆着几尊青瓷,透着股清幽。谢珩把她按在梨花木椅上,转身就往外走:“你在这儿等着,我让人送点茶水点心来。”
“不用……”
苏清晚的话还没落地,人已经没影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气鼓鼓地攥紧了拳头。这个谢珩,永远都这样,从来不管她愿不愿意,永远用他那套蛮横的法子行事。可不知为何,想起他刚才那句“谁也不能欺负”,心头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慌。
偏厅很大,正中隔了道描金漆的山水屏风,将空间分成两半。苏清晚坐着的这边靠窗,光线明亮,屏风那边却有些暗,隐约能看到摆着几张椅子,像是供人暂歇的地方。
她正出神,就听见屏风那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谢珩的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冷硬:“人呢?”
“小的在。”一个陌生的男声恭敬地应道。
苏清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本想出声提醒自己在这里,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没动。
“刚才在水榭里,跟赵文轩凑在一起嚼舌根的,还有谁?”谢珩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可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刮得人耳朵生疼。
苏清晚的心猛地一沉。赵文轩就是刚才作诗暗讽她的那个礼部尚书三公子。
“回小侯爷,”那陌生男声飞快地报了几个名字,“除了赵家公子,还有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侄子,还有……”
“行了。”谢珩打断他,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尤其是那个赵文轩,他老子最近不是在争江南盐道的差事吗?”
“是,小的知道。”
“找个由头。”谢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寒意,“让他老子自己动手,狠狠教训他一顿,最好是……让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苏清晚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未听过谢珩用这种语气说话。没有了平时的戏谑,没有了故意的轻佻,只剩下冰冷的狠厉,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碾死一只蚂蚁。
“小的明白。”那陌生男声显然很熟悉这种指令,应得干脆利落,“那另外几个……”
“一并处理了。”谢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不用太重,断条胳膊腿就行。让他们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人不该惹。”
“是。”
“还有,”谢珩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语气里的嫌恶更重了,“办干净点。别让这些杂碎脏了我的手,也别让……苏小姐知道。”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清晚心上。
屏风那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谢珩似乎还站在原地,没立刻离开。苏清晚能听到他轻轻磨牙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那声音里的暴戾,让她浑身发冷。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京城里的人都怕谢珩。
不是怕他的纨绔,不是怕他的蛮横,而是怕他这藏在混不吝外表下的狠厉。他就像一头看似慵懒的猛兽,平时眯着眼晒太阳,可一旦被触怒,露出的獠牙能瞬间撕碎一切。
刚才在水榭,他对着赵文轩怒吼,对着众人放狠话,那副样子已经够吓人了。可比起屏风后这几句冰冷的吩咐,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不是在发脾气,他是在……狩猎。
用最不动声色,也最残忍的方式,报复那些敢对她不敬的人。
苏清晚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想起谢珩平时的样子——会赖皮地让她给包扎伤口,会嬉皮笑脸地送些没用的玩意儿,会红着脸说些笨拙的关心话……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样子,和此刻屏风后这个冷酷狠厉的声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吱呀”一声,屏风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是谢珩动了。
苏清晚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自己的裙摆,心脏却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谢珩。
脚步声慢慢绕到屏风前,谢珩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冷硬,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还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有些傻气:“怎么一个人坐着?刚才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杏仁酥,我让人给你端来?”
苏清晚抬起头,看着他眼底那片刻意装出来的明亮,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笑容那么自然,自然得仿佛刚才屏风后那番冰冷的吩咐只是她的幻觉。可她忘不了那声音,忘不了那句“别让苏小姐知道”。
他在保护她,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的、近乎残忍的方式。
他甚至还在刻意瞒着她,怕她知道他这副可怕的样子。
谢珩见她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茫然,还有点……害怕?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刚才的话被听见了?
不可能啊,他特意绕到屏风后面,声音压得那么低……
“怎么了?”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刚才在水榭是有点冲动,可那赵文轩实在太欠揍了……”
苏清晚看着他慌忙解释的样子,看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真没有?”谢珩显然不信,又凑近了些,“那你怎么这个表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苏清晚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谢珩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清晚看着他僵住的手,心里猛地一疼。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点怕。怕这个藏着獠牙的谢珩,也怕自己会因此疏远他。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珩慢慢收回手,插在腰间,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地砖,声音闷闷的:“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太凶了?吓着你了?”
苏清晚沉默着,没有回答。
谢珩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向她,眼底的光芒有些黯淡:“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可我……”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我见不得别人欺负你。”
这句话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苏清晚的心尖。
她看着谢珩那张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倔强的脸,忽然觉得,不管他是那个混不吝的纨绔,还是这个藏着狠厉的谢珩,他眼底的那份在意,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是这份在意,沉重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偏厅外传来远处的丝竹声,衬得这里格外安静。苏清晚看着谢珩,谢珩也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可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比千言万语都要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从听到屏风后那番话开始,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简单地用“喜欢”或“讨厌”来定义谢珩。
这个男人,像一本写满了矛盾的书,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也越来越……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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