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秋猎围场（上）

秋意染透了围场的白桦林，金黄的叶子簌簌落在草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皇家秋猎的号角刚在远处吹响，马蹄声和猎犬的吠叫就撕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肃杀的气息往猎场深处蔓延。

苏清晚坐在内围的营帐前，手里捧着暖炉，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眼神有些放空。按规矩，女眷们都被安排在这片设有三重护卫的安全区，既能看到围场风光，又不必担心猛兽或流矢。

“小姐，您看那边！三皇子射中了一头鹿！”春桃指着远处的旗语，兴奋地拍手。

苏清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皇子裴景的仪仗处竖起了猎鹿的锦旗，周围传来一片恭贺声。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想起谢珩前几日那夜闯张府的狠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这场秋猎，怕是不会太平。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慢悠悠地骑着匹白马，手里连弓箭都没带，倒像来春游的。

“哟，苏小姐看得挺入神？”谢珩勒住缰绳，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嘴角挂着惯有的笑，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周围的护卫，“怎么不去看他们射猎？听说太子殿下刚猎了头熊，正风光呢。”

苏清晚抬眼看向他。今日他穿了身玄色劲装，衬得肩宽腰窄，往日的纨绔气被冲淡了些，多了几分利落。可那双总是转个不停的眼睛，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连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血腥气太重，怕惊着。”她淡淡回应，目光落在他空着的双手上，“你怎么不去争头筹？我记得去年秋猎，你可是拔了头魁。”

谢珩挑眉，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随从，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却刻意停在三丈外的安全距离：“头魁哪有苏小姐重要？万一我追猎物追远了，有人不长眼来烦你，谁护着你？”

这话直白得近乎无赖，苏清晚的脸颊却微微发烫。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秋猎围场虽设了安全区，可每年总有意外——流矢误射、猛兽闯区的事不算新鲜，更别提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

谢珩这哪是来秋猎的，分明是来给她当护卫的。

“有护卫在。”苏清晚低声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密林深处。那里枝繁叶茂，影影绰绰，确实藏着不少视线。

“护卫哪有我可靠？”谢珩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块石子，漫不经心地往远处扔去。石子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打中了枝头上的一只灰雀，惊得鸟群扑棱棱飞起。

苏清晚顺着鸟群飞起的方向望去，只见密林边缘的灌木丛动了动，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谢珩却像没看见，拍了拍手道：“你看，这林子里藏着的东西可不少。说不定就有哪个不长眼的，把箭往这边放呢。”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刚才那石子，哪里是打鸟，分明是在警告暗处的人。

苏清晚忽然明白，他这“不远不近的游荡”，根本是在划地盘。用这种张扬又隐晦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苏清晚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谁也别想动。

远处又传来一阵欢呼，这次是二皇子射中了野猪。各府的公子们都卯着劲争夺猎物，唯有谢珩，像个闲人似的在安全区边缘打转。

他一会儿去东边的溪流边洗洗手，实则盯着对岸的密林；一会儿去西边的坡上摘野果，目光却扫过苏清晚的营帐；连路过的侍女递来的茶水，他都要先让随从试喝，才慢悠悠地接过来。

那副散漫的样子，落在外人眼里是“谢小侯爷玩物丧志，连秋猎都不上心”，可落在苏清晚眼里，却是密密麻麻的警惕。他像头护崽的母狮，看似慵懒地晒着太阳，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小姐，谢小侯爷这是……”春桃也看出了不对劲，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他怎么老在这儿转悠？”

苏清晚没说话，只是看着谢珩的背影。他正靠在一棵白桦树上，仰头看着天，手指却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佩刀，那是他随时能拔刀的姿势。

一阵马蹄声从北边传来，是三皇子裴景的队伍。他勒马停在安全区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苏清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小姐怎么不去前面看看？本王刚猎了头鹿，皮毛极好，正想送给小姐做个暖垫。”

这话看似示好，眼神里却藏着打量，像在评估猎物。

苏清晚还没来得及回应，谢珩就像脚底装了弹簧似的弹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三皇子的视线，吊儿郎当地拱手：“三殿下真是体恤，不过苏小姐怕腥，这鹿皮还是留给殿下自己用吧。再说了，真要送暖垫，也该送狐裘的，鹿皮哪够暖和？”

他这话夹枪带棒，既拒绝了三皇子，又暗讽他小气。

裴景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发作，只是冷笑一声：“谢小侯爷倒是对苏小姐的喜好了如指掌。”

“那是自然。”谢珩笑得越发得意，故意往苏清晚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毕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苏清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想推开他，又怕落了三皇子的眼柄，只能攥紧了手里的暖炉，假装没听见。

裴景的眼神冷了下去，勒转马头：“既然如此，本王就不打扰谢小侯爷‘护着’苏小姐了。”

马蹄声远去，谢珩脸上的笑瞬间敛去，回头看向密林深处，眼神锐利如鹰。刚才三皇子的目光扫过苏清晚时，他清楚地看到，西边的灌木丛里有反光——那是弓弩的金属部件。

看来，有些人是把秋猎当成下手的好时机了。

“你回营帐里待着。”谢珩转身对苏清晚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别出来，我就在附近。”

苏清晚看着他眼底的凝重，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弓弩反光，还有三皇子那意有所指的笑，都在预示着危险。

谢珩看着她走进营帐，才转身往西边的密林走去。他的脚步放轻，腰间的佩刀已经半出鞘，眼神里的散漫彻底消失，只剩下猎人般的警惕。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围场的空气里却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谢珩靠在树干后，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弓弦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苏清晚？

那就得问问他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而营帐里的苏清晚，正透过窗缝往外看。她看到谢珩的身影消失在密林边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知道，这个总是说着混账话的纨绔，此刻正用他的方式，为她挡住所有看不见的危险。

秋猎的号角还在吹响，可苏清晚的心，却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了。她握紧了暖炉，默默祈祷着，希望这场秋猎能平安过去。

更希望，那个总是惹她生气的谢珩，能平安。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189/11111119.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