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联手：你的仇，我的敌

药碗里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苏清晚却没动。她靠着软垫坐直了些，脸色虽依旧苍白，眼底的迷茫却已被一种沉静的清明取代。

“柳如眉，”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只是个跑腿的，对吗？”

谢珩正替她掖被角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她，见她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上的暗纹——那是方才她听他说柳如眉招供时，下意识攥出来的褶子。

“是。”谢珩没有隐瞒，声音沉了下去，“她背后是裴景。还有周显，他递密折参我私扣军粮，也是受了裴景的指使。”

他顿了顿，补充道：“上辈子害你的，也是他们。周显的儿子周明宇，当年曾借着探病的由头，给你送过掺了料的点心；裴景更不必说，那碗牵机引，就是他让人亲手端到你面前的。”

苏清晚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想起前世那些模糊的片段：周明宇温文尔雅地递过食盒，裴景站在床边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原来那些看似无害的殷勤里，藏着的全是淬毒的刀。

“还有吗？”她问，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谢珩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心头微动。那不是恐惧，不是退缩，是一种近乎凛冽的决绝——像寒梅在雪地里炸开的蕊，带着玉石俱焚的勇气。

“还有兵部侍郎张启，他是裴景的舅父，当年负责河工，故意克扣了赈灾粮，害死了不少百姓，周显只是替他背了锅。”谢珩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刘太医，是他调制的牵机引，也是他最后诊断时，故意隐瞒了毒发的迹象……”

他报出的名字越来越多，像一串缠在两世记忆里的毒藤，每一个都浸着血。

苏清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谢珩说完，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她才缓缓抬起眼，撞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底。

“这些人，”她一字一顿道，“这辈子，一个都不能少。”

谢珩猛地攥紧了拳。他以为她会犹豫，会害怕，毕竟这些人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可她没有。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同仇敌忾的决绝。

“清晚，这很危险……”

“我知道。”苏清晚打断他，指尖轻轻覆在他攥紧的拳上，“上辈子我躲在国公府的深院里，以为与世无争就能平安，结果呢？”

结果是被人一步步算计，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谢珩，”她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你的仇，也是我的敌。”

他的仇，是两世未能护住她的悔恨，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毒杀的痛苦。

她的敌，是前世枉死的冤屈，是今生险些重演的悲剧。

他们的恨，早已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上辈子你一个人扛着，太累了。”苏清晚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这辈子，我们一起。”

一起撕开那些伪善的面具，一起清算那些血淋淋的债，一起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尝尝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绝望。

谢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意和暖意交织着，涌得他眼眶发烫。他看着苏清晚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眼底那抹与他如出一辙的狠厉，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一起。”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缠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在暖炉的热气里漫成一片锋利的温柔。

“裴景想借周显的案子扳倒将军府，”谢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运筹帷幄的冷冽，“我就让他看看，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怎么被一点点扒出来的。”

“柳如眉还在牢里，”苏清晚接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或许，她还能‘说’出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谢珩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慧黠，像只收起利爪却露出尖牙的猫，忽然觉得心口的郁气散了大半。他就知道，他的清晚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只是被上辈子的病弱困住了手脚。

“你想怎么做？”他问，语气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听说柳如眉在江南时，曾和张启的儿子有过一段私情？”苏清晚的指尖轻轻敲着被面，“或许，我们可以‘帮’她回忆一下。”

谢珩低笑出声，笑声震动着胸腔，传到她的额头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他就喜欢她这副样子，聪明、果决，带着点不驯的锋芒。

“都听你的。”他说，声音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将病房里的烛火衬得愈发明亮。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一片坚定的红。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孤勇。

他们是彼此的刀，是彼此的盾，是缠在一起的藤蔓，要将那些攀附在阴暗角落里的毒瘤，连根拔起，碾碎成泥。

裴景，周显，张启……所有欠了他们的，都准备好了吗？

这一世，他们来了。

带着两世的恨，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将军府的药香还未散尽，苏清晚已借着  “养病”  的由头，向国公府递了信，让林嬷嬷悄悄送些东西来。

三日后的午后，春桃捧着个描金漆盒走进来，低声道：“小姐，林嬷嬷让人把东西送来了，说是您要的京中贵妇名媛的花名册，还有近半年的赏花宴、诗会帖子。”

苏清晚正靠在软榻上翻医书，闻言抬眸：“都放这儿吧。”

漆盒打开，里面除了名册帖子，还有几封火漆封口的信。她拆开最厚的一封，里面是林嬷嬷整理的京中各府内眷关系网  ——  谁是裴景母家的远亲，谁收了张启夫人的贵重赏赐，谁的女儿与周显的侄女交好，密密麻麻记了三页纸。

“这些年国公府虽不涉党争，但母亲在世时，与各府夫人常有往来。”  苏清晚指尖划过名册上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后宅妇人的闲谈，往往藏着比朝堂奏折更真的消息。”

春桃有些不解：“小姐，您问这些做什么？有谢小侯爷在……”

“谢珩能查到他们在朝堂上的动作，能抓住他们贪墨的证据，”  苏清晚打断她，将名册上几个名字圈出来，“但他们后宅的阴私，比如某夫人私下放的高利贷，某小姐与外男的私情，这些只有我们闺阁女子能探到。”

而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  “阴私”，往往是扳倒一个家族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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