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女主的智慧初显 二
三日后的护国寺,香火在初春的风里缠成缭绕的线,佛堂的诵经声隔着红墙漫过来,混着后院的脂粉香,竟有种奇异的和谐。偏殿里烧着银丝炭,暖融融的气浪裹着新沏的雨前龙井香,几位穿绫罗绸缎的夫人正围着紫檀木桌闲坐,腕上的玉镯随着拨茶的动作轻轻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
苏清晚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素色披风的绒毛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却也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清亮。她指尖捏着茶盏的耳柄,听着王夫人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杏仁酥,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嗲:“周尚书家的大姑娘前日得了三皇子赏的羊脂玉镯,那成色,听说宫里的贵妃都未必有呢。”
对面穿石青褙子的夫人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艳羡:“可不是嘛,听说三皇子亲自去珍宝阁挑的,说是要给周姑娘做侧妃的定礼呢。”
“侧妃?”王夫人忽然嗤笑一声,用团扇半掩着嘴,眼风却扫过在座诸人,“依我看呐,怕是难。前儿我去周府探病,见周夫人正让账房变卖她的陪嫁首饰呢——周尚书在天牢里这才几日,家里就周转不开了,三皇子这时候送厚礼,怕不是想让周家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
苏清晚垂眸吹了吹茶沫,茶盏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神。指尖在微凉的瓷壁上轻轻摩挲,心里已将线索串了起来:周显贪腐案本就与裴景脱不了干系,此刻裴景送礼安抚,分明是想让周家做替罪羊,好保全他自己。
她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声音轻得像羽毛:“说起来,前几日我表妹来探病,说在城外的别院看到过柳表小姐,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公子,瞧着身段,倒像是张侍郎家的大公子。”
这话一出,殿里的喧闹忽然静了半分。穿石青褙子的夫人捏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王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用团扇轻轻敲着桌面:“苏小姐怕是看错了吧?柳表小姐前些日子回江南了,怎么会在城外?”
“许是我表妹看错了。”苏清晚浅浅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不过张侍郎家的大公子,我倒是有印象——去年在江南诗会上见过一面,听说后来出了点事,还是三皇子出面才压下去的?”
“嘘——”王夫人连忙打断她,往门外看了眼,压低声音,“苏小姐年轻不懂事,这话可不能乱说!张侍郎是容妃娘娘的亲弟弟,三皇子的舅父,哪能容得咱们背后议论?”
苏清晚端起茶盏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心里却一片清明。张侍郎是裴景母家的人,柳如眉与他儿子有牵扯,而柳如眉又是裴景的眼线——这其中的关系,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她故意提起江南的旧事,果然炸出了关键信息:张侍郎的儿子曾出过人命官司,是裴景压下去的,这便是他们之间最隐秘的软肋。
从护国寺回来时,暮色已漫过将军府的飞檐。苏清晚刚换下披风,谢珩就从外间走进来,手里还捏着张密报,眉头拧成个川字。
“裴景这几日与西域商人走得极近,暗卫查到他们在城郊仓库交易,运的都是木箱,沉重得很,怕是军械。”他将密报拍在桌上,抬头见苏清晚递来张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着几行字,“张侍郎夫人每月初三往城外青云观送五十两香油钱,观主法号玄尘,原是西域胡人,三年前才来京中。”
谢珩盯着“青云观”三个字,忽然笑出声:“你这‘闺阁情报网’倒是厉害,我派去查西域商人的暗卫还没回信,你倒先摸到他们的钱袋子了。”
苏清晚坐在他对面,指尖点着纸条上的“容妃”二字:“我舅母在尚宫局当差,她说容妃的陪房刘嬷嬷上个月回了趟洛阳,带回个紫檀木箱子,箱子上盖着兵部的火漆。洛阳是裴景母家的封地,兵部归张侍郎管,这箱子里装的,怕是给私兵用的军械图纸。”
谢珩拿起密报与纸条反复比对,眼底渐渐燃起兴奋的光:“这么说,裴景是想借着西域商人倒卖军械,暗中武装他母家的私兵?”
“不止。”苏清晚从妆奁里取出另一张纸条,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图,“周显的夫人偷偷给牢里送过信,信里提到‘西山密道’,说那里藏着能保周家性命的东西。我猜,那大概是裴景贪墨河工款的账本,他原本想让周显替他背锅,却没料到周显会留后手。”
西山密道正是谢珩之前截获粮草的地方,他指尖在地图上的密道入口重重一点,忽然抬头看向苏清晚,眼神里满是惊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查起这些事来,比我府里的幕僚还厉害?”
苏清晚抬眸看他,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她眼底,映出一片澄澈的坚定:“以前总想着躲,觉得只要安分守己,就能避开所有风雨。可上辈子的事让我明白,有些祸事,躲是躲不掉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谢珩,以前都是你护着我,可我不想永远做那个躲在你身后的人。”
谢珩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想起前世她躺在病榻上的样子,苍白,脆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而此刻的她,坐在暖炉边,指尖捏着记满情报的纸条,眼神清亮,语气坚定,像是淬了火的玉,既有温润的底色,又有了坚硬的棱角。
“你不必这样……”他想说他可以护她周全,话到嘴边却被苏清晚打断。
“我知道你能护着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像在立誓,“可我更想和你并肩站着。你本就该是那个在京城里纵马扬鞭、谁都不敢惹的谢小侯爷,怎么能因为我,就变得束手束脚?”
她想起初见时的谢珩,在诗会上与人斗诗,眉眼张扬,笑起来带着三分痞气,半点不怕天高地厚。可这阵子,他总是紧锁着眉头,眼底藏着化不开的忧虑,连说话都变得谨慎——她知道,那都是因为怕失去她。
“这场仗,该我们一起打。”苏清晚将明日赏花宴的帖子推到他面前,指尖在“平阳侯夫人”的名字上轻轻一点,“她是裴景的表姑母,掌管着平阳侯府的中馈,府里的账目往来一定藏着秘密。你信我,明日我定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谢珩看着她眼底的光,那里面没有丝毫怯懦,只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忽然想起上辈子她断气前,他趴在床边,一遍遍地说“等我回来”,可那时的他,终究是晚了。而此刻,她正睁着眼睛,对他说“我们一起”。
“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动作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纵容,“我在平阳侯府外等你。”
他不再说“让暗卫跟着”,也不再提“万事小心”。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经长出了自己的铠甲,她要的不是庇护,而是并肩作战的信任。
苏清晚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彻底亮了起来。上辈子的冰湖、汤药、绝望,都在这一刻被暖炉的热气驱散。她拿起那张记满情报的纸条,指尖与谢珩的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同时抬头,眼底都映着对方的影子,带着同仇敌忾的默契。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落在桌上的纸条上,将那些零碎的线索照得清晰。苏清晚知道,从明日起,她将踏入一个全新的战场——那里没有刀光剑影,却有更凶险的唇枪舌剑;那里没有血腥气,却能让仇敌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她不仅能站在他身边,更能与他携手,将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一揪出来,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而谢珩,也终将回到那个恣意飞扬的模样。因为她会站在他身侧,成为他最坚实的盾,也成为他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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