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精益求精与情愫暗涌

从县城回来的第二天，苏晚就投入了全新的工作状态。丽华师傅给的第一批活儿是两件女士毛料西装外套和三条男士毛料裤子，要求高，工期紧。苏晚不敢有丝毫怠慢，将工作室里其他零散的活计都暂时推后，全身心扑在这几件衣服上。

丽华师傅提供的毛料质地厚实挺括，手感细腻，与苏晚以前常用的棉布、劳动布截然不同。裁剪时需要更加精准，下刀要稳，否则容易滑刀或者裁歪。缝纫时，针脚必须极其细密均匀，力度也要恰到好处，才能既牢固又不显突兀。

苏晚几乎是屏息凝神，对照着丽华师傅给的详细尺寸要求和工艺说明，一点点地摸索。她先用买回来的那块小样布反复练习，熟悉毛料的特性，直到感觉有把握了，才敢在正式的料子上动剪刀。

李桂芹看着女儿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地将饭菜热在锅里，将开水晾温放在她手边。

陆衍也察觉到了苏晚的紧张。他不再让她操心任何家务和地里的琐事，每天默默地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晚上，苏晚在灯下加班加点，他就坐在堂屋里，就着同一盏油灯的光，擦拭农具，或者翻看那几本农业技术书，安静地陪着她。

有时苏晚遇到难题，比如西装领子的翻驳处总是处理得不够服帖，她会蹙着眉，反复拆了缝，缝了拆。陆衍不会多问，只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或者起身活动一下，看似无意地走到她身边，停留片刻。他什么都不说，但那无声的陪伴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这天深夜，苏晚终于将最后一条裤子的裤线熨烫平整。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肩膀和脖子都僵硬得发疼。她小心地将做好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这才仔细地用牛皮纸包好。

抬起头，才发现陆衍不知何时趴在堂屋的桌子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橘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沉睡的侧脸，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悸动。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他的外套，想替他披上。

动作间，陆衍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眼神还有些初醒的朦胧，看到近在咫尺的苏晚，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做完了？”

“嗯，做完了。”苏晚将外套递给他，“夜里凉，别冻着。”

陆衍接过外套，却没有穿，目光落在她疲惫却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笑意的脸上：“顺利吗？”

“应该没问题。”苏晚点点头，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就是这毛料真不好伺候，比普通布料费神多了。”

“慢慢来，会越来越顺手。”陆衍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夜风从微开的门缝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苏晚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陆衍站起身，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皂角气息的外套瞬间将苏晚包裹，那温暖让她心头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抬起头，正好撞进陆衍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平静无波，里面仿佛藏着某种深沉涌动的东西，专注地凝视着她。

苏晚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有些发干。

陆衍也没有移开目光，他就那样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缓缓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却只是极轻地拂去了她鬓角不知何时沾上的一小点线头。

那轻微的触感，如同羽毛划过心尖，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苏晚的呼吸一滞，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很晚了，去睡吧。”陆衍收回手，声音低哑得厉害，率先移开了视线，耳根在灯光下泛着明显的红晕。

“……好。”苏晚垂下眼睫，声若蚊蚋。她拢紧了身上带着他气息的外套，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苏晚还能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脸颊滚烫的温度。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指尖拂过的鬓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一种陌生的、甜蜜又慌乱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而堂屋里，陆衍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苏晚仓促关上的房门，缓缓握紧了刚才触碰过她的那只手，指尖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发丝柔软的触感和脸颊细腻的温度。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愫被强行压下，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微微加速的心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第二天，苏晚起了个大早，仔细检查了一遍要交付的衣服，确认万无一失后，便和陆衍一起再次前往县城。

丽华裁缝铺里，丽华师傅仔细检查了苏晚交来的衣服。她拿着放大镜，翻看里面的针脚、衬布的处理、扣眼的锁边，又让店里的学徒穿上外套看了看版型效果。

苏晚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心里有些紧张。

良久，丽华师傅放下放大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针脚均匀，版型合身，细节处理得也很到位。特别是这西装领，做得很难服帖。苏晚，你这手艺，接高定的活儿都够格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苏晚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丽华师傅！是您指导得好。”

“是你自己有灵性，肯下功夫。”丽华师傅说着，爽快地结算了工钱，又拿出了新的布料和几张更复杂的图纸，“这几件是百货大楼经理家定做的，要求更高，料子也更贵，你敢接吗？”

苏晚看着那细腻柔软的羊绒料子和设计复杂的旗袍图纸，心里既兴奋又感到压力。她知道这是一个更大的挑战，也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我接！”她几乎没有犹豫，目光坚定，“我会尽全力做好的！”

“好！有志气！”丽华师傅赞赏地点点头，“这批活儿不急，给你半个月时间，慢慢做，一定要精细。”

拿着新的布料和预支的一部分工钱，苏晚走出裁缝铺时，脚步都是轻快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这次的成功交付和新的订单，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入，更极大地增强了她的自信。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和陆衍分享着喜悦：“丽华师傅夸我做得好！还给了更难的活儿！这批做完，欠的钱就能还清大半了！”

陆衍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冷硬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嗯，你一直很好。”

他的肯定总是这样简单，却让苏晚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看着前方蜿蜒的土路，看着路边开始落叶的树木，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期待。

事业的瓶颈正在被突破，家庭的氛围日益和睦，而她和陆衍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似乎也越来越薄，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便能窥见其后早已枝繁叶茂的情意。生活的画卷，正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徐徐展开更加绚烂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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