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万宝楼的消息

夜幕下的黑水镇，比白日更添几分光彩。各色灵光在昏暗的街道上闪烁，那是修士在争斗或展示货物，空气中弥漫的瘴气混合着更浓的血腥与欲望的气息。凌尘悄无声息地回到“瘴客居”，石屋简陋的隔音阵法阻挡不了外界隐约传来的嘶吼与狂笑。

柳如烟并未休息，而是坐在石床上，手握流云令，眼神在昏黄的萤石灯下明明灭灭。见凌尘回来，她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

凌尘将血鸦酒肆内的见闻，特别是血狼帮疤狼的嚣张以及万宝楼苏萱出面干预之事，详细述说了一遍。

“血狼帮……疤狼……”柳如烟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碾碎。家族惨状、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与今日所见仇敌的跋扈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潮翻涌，难以自持。

凌尘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渡入，安抚她激荡的心神。“柳师姐，仇一定要报，但绝非此刻。小不忍则乱大谋。那疤狼不过是条吠犬，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黑煞教，甚至可能还有更深的势力。我们如今势单力薄，需借力打力，徐徐图之。”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柳如烟抬起头，对上他坚定而深邃的眼眸，心中的狂躁与悲痛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渐渐平息下来。她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滋生，在这举目无亲、危机四伏的异乡，凌尘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明白。”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凌师弟，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万宝楼似乎是个可以接触的势力。”

“没错。”凌尘点头，收回手，分析道，“万宝楼背景深厚，信誉卓著，是做生意的，同时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他们与血狼帮显然并非一路，我们可以尝试从他们那里购买关于流云秘境更确切的消息，以及黑煞教、血狼帮的近况。而且，若能搭上线，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定的庇护，至少让血狼帮在黑水镇内不敢明着对我们动手。”

“购买消息需要灵石……”柳如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家族遭难，她随身携带的灵石虽有一些，但恐怕不足以支付珍贵情报的费用。

凌尘微微一笑，道：“灵石之事，师姐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他修炼《混沌归一诀》，对天地灵物感应极其敏锐，加之塔灵偶尔的指点，之前逃亡途中顺手采集的一些灵草、矿物，以及从几个不开眼的劫道散修身上得来的“战利品”，凑一凑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何况，他脑海中还记着几种此界罕见丹方、炼器手法，随便拿出一点边角，也足以在万宝楼换取灵石。

见凌尘成竹在胸，柳如烟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对这位曾经的“凌师弟”越发信赖。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从同门之谊，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悄然转变，多了一份生死与共的羁绊和难以言说的情愫。

翌日，两人稍作易容，依旧穿着灰色斗篷，来到了位于黑水镇中心区域，最为气派的一栋建筑前—万宝楼。

与其他简陋的建筑不同，万宝楼是一座三层高的石木结构楼阁，飞檐斗拱，虽谈不上有多么奢华，却有着一股庄重气派。门口站着两名气息凝练的守卫，竟都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彰显着万宝楼的不凡实力。

凌尘和柳如烟步入楼内，一股淡淡的檀香驱散了外界的污浊之气。内部空间宽敞，陈列着各式法器、丹药、符箓、材料，琳琅满目，不少修士在其中浏览，气氛相对外面要安静有序得多。

一名机灵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感受到凌尘和柳如烟刻意释放的筑基期气息，态度颇为恭敬：“两位道友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万宝楼吧？不知需要些什么？本楼货物齐全，价格公道，定能让二位满意。”

凌尘压低了嗓音，改变了一丝声线，显得沙哑几分：“我们想购买一些消息。”

伙计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更认真了些：“购买消息请上二楼雅间，自有执事大人与二位详谈。请随我来。”

在伙计的引领下，两人登上二楼，被引入一间布置清雅、设有隔音禁制的静室。片刻后，静室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在血鸦酒肆有一面之缘的苏萱。

今日她依旧是一身青色长裙，面容清冷，目光在凌尘和柳如烟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她挥手让伙计退下，自行在两人对面坐下，淡淡道：“二位道友想打听什么消息？按规矩，需先支付一百下品灵石作为定金，具体价格视消息价值而定。”

凌尘没有犹豫，取出一个装有百枚下品灵石的袋子放在桌上。苏萱神识一扫，微微点头，收起灵石：“道友爽快，请问吧。”

“第一，关于流云秘境。”凌尘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秘境可能开启的具体时间、大致地点，以及进入秘境除了流云令外，是否还有其他限制或需要注意的隐秘。”

苏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流云秘境的消息虽然在一些高层势力中流传，但像对方这样直接、明确地询问，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沉吟片刻，道：“流云秘境乃上古秘辛，消息价值不菲。根据本楼最新推算，秘境入口极有可能在两月后的望月之夜，于‘陨星山脉’深处的‘落星谷’附近显现。至于限制，持有流云令是进入的必备条件，传闻秘境对骨龄和修为有所筛选，骨龄超过百岁，或修为低于筑基期者，恐难承受空间通道的压力。此外，秘境内部法则独特，压制神识，且随机传送，进入者多半会被分散开来。”

这些信息比塔灵所言更为具体，尤其是时间和地点，对凌尘二人至关重要。凌尘不动声色，继续问道：“第二，关***王朝黑煞教、血狼帮的近况，特别是他们在寻找什么，以及……在找什么人。”

听到黑煞教和血狼帮，苏萱的目光微微锐利了几分，她看了看凌尘，又瞥了一眼他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如烟，心中似乎有所猜测。枫柳镇柳家被灭门之事，虽未广泛传播，但以万宝楼的情报网，自然知晓内情。

“黑煞教近来活动频繁，其教主似乎正在闭关冲击更高境界，教中事务多由几位长老处理。他们与几个敌对宗门摩擦加剧。血狼帮则依旧是黑煞教麾下最活跃的爪牙，近期主要在边境地带以及这乱瘴林区域活动，似乎在搜寻某样重要物品，以及……柳家的漏网之鱼。”苏萱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凌尘斗篷下的面容毫无变化，只是平静地问道：“价格？”

“流云秘境消息，五百下品灵石。黑煞教、血狼帮近况及搜寻信息，三百下品灵石。”苏萱报出价格。

这个价格对于普通散修而言堪称天价，但凌尘没有还价，直接取出相应的灵石推了过去。他的干脆让苏萱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

收起灵石，苏萱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许，补充道：“看在道友如此爽快的份上，附赠一个消息。血狼帮副帮主，‘独眼狼’夏侯桀，三日后会抵达黑水镇，据说是为了督办搜寻之事。此人修为已至筑基大圆满，性情残暴，睚眦必报，二位若是……还需早做打算。”她的话语意味深长，显然已经猜到了凌尘和柳如烟的身份。

凌尘心中凛然，筑基大圆满的敌人，压力巨大。他起身，拱手道：“多谢苏执事提醒，告辞。”

“且慢。”苏萱忽然开口，“二位若是需要安全之地暂避，或者有珍稀物品出手、购买特殊资源，我万宝楼亦可提供便利。在这黑水镇，我万宝楼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无疑是一个善意的橄榄枝。凌尘深深看了苏萱一眼，点头道：“若有需要，定会再来叨扰。”

离开万宝楼，回到瘴客居，凌尘和柳如烟的神色都凝重了许多。

“两个月后，陨星山脉，落星谷……”柳如烟喃喃道，“时间很紧迫了。而且，血狼帮的副帮主要来……”

“夏侯桀……”凌尘眼中寒光闪烁，“这是个威胁，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机会？”柳如烟不解。

“血狼帮如此紧追不舍，无非是为了流云令和你我性命。与其被动躲藏，不如主动出击，削弱他们的力量。”凌尘冷静分析，“夏侯桀前来，疤狼那群人必定会更加活跃。我们可以设法引出其中一部分，比如那个疤狼，逐个击破！既能报仇雪恨，收缴资源，也能震慑对方，让他们不敢轻易分散力量搜寻，为我们前往陨星山脉争取时间。”

柳如烟听得心潮澎湃，凌尘的计划大胆而精准，正合她报仇之心。“如何引蛇出洞？”

凌尘沉吟片刻，脑中飞速盘算：“血狼帮贪财好利，疤狼昨日在酒肆索贿不成，心中必然不忿。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觉得有利可图，且能避开万宝楼的视线……”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细细道来。柳如烟听着，眼神越来越亮，不时补充几句细节。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策划着复仇的每一步。在这紧密的商议中，一种并肩作战、心意相通的默契愈发深厚，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与依赖。

三日后，黑水镇南面的“腐毒沼泽”边缘。

疤狼带着五名血狼帮帮众，正小心翼翼地追踪着一头刚刚发现的“瘴纹豹”踪迹。这瘴纹豹的皮毛和兽核价值不菲，若能猎杀，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头儿，看！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帮众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株枯树下，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灵光闪烁。

疤狼定睛一看，只见枯树根部，隐隐有一截如同白玉般的灵芝露出了一角，散发着精纯的灵气。

“是……是玉髓芝！看这成色，起码是五百年以上的年份！”疤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玉髓芝是炼制多种增进修为丹药的主药，五百年份的更是罕见，价值远超那瘴纹豹！

贪婪瞬间压倒了他的警惕。在这腐毒沼泽边缘，出现如此灵物，虽然有些蹊跷，但或许是运气好呢？

“快！围过去，小心点，别弄坏了！”疤狼低吼一声，带着手下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靠近枯树，伸手欲采摘那“玉髓芝”时，异变陡生！

那“玉髓芝”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地面骤然亮起的数十道凌厉剑光！无数庚金剑气从地下迸发，形成一个绝杀剑阵，将疤狼等人完全笼罩！

“不好！有埋伏！”疤狼脸色剧变，怒吼一声，身上腾起血色光罩，试图抵挡。但他仓促间的防御，如何能抵挡这精心布置的杀阵？

噗噗噗！

剑气纵横，血肉横飞。跟随他的五名帮众几乎在瞬间就被剑气绞杀，惨叫声戛然而止。疤狼凭借筑基后期的修为勉强支撑，但身上也已多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沼泽迷雾中浮现。

正是凌尘与柳如烟！

凌尘手持一柄看似普通的长剑，眼神冰冷如霜。柳如烟则握紧了父亲留下的那柄秋水长剑，美眸之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死死锁定在疤狼身上。

“是你们！柳家的余孽！”疤狼看清来人，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没逃，反而敢主动设伏袭击他。

“血债血偿！”柳如烟厉喝一声，不再废话，身形如电，剑化长虹，带着彻骨的恨意，直刺疤狼心口！正是青玄宗《流光剑诀》中的杀招——流星逐月！

凌尘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步伐玄奥，剑势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一道混沌色的剑罡蕴含着撕裂一切的气息，封死了疤狼所有退路。

疤狼亡魂大冒，拼命催动灵力，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法器格挡。

铛！轰！

金铁交鸣与灵力爆炸声同时响起。疤狼本就受伤，如何能挡住凌尘和柳如烟含怒的联手一击？狼牙棒被凌尘的混沌剑罡直接震飞，柳如烟的剑虹则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护体血光，刺入其胸膛！

“呃……”疤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刃，鲜血汩汩涌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

柳如烟手腕一抖，长剑抽出，带出一蓬血雨。疤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绝身亡，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与不甘。

看着仇敌伏诛，柳如烟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大仇得报一部分的快意与失去亲人的悲痛交织，让她眼眶泛红。

凌尘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这只是开始，师姐。我们一定会让所有仇人，付出代价。”

柳如烟靠在凌尘肩头，感受着他坚实的臂膀，心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嗯。”

两人迅速打扫战场，收起疤狼等人的储物袋和法器，并将现场痕迹小心处理掉，制造出被沼泽妖兽袭击的假象。虽然未必能完全瞒过血狼帮，但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引起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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