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论辩,旧友初见
咚、咚——
高跟鞋对地板的热吻声自白发绿耳的菲林脚下越发清晰。
拐了三个弯道后,
身后的感应门轻轻闭合,将杂音完整驳除。
“我是凯尔希,告诉你名字的理由有很多,但这片大地上仍有更多未尽之事的优先级远高于此。”她停下脚步瞥向苏星岚:
“现在,你可以说了。”
“好的,凯尔希小姐,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戒备和质疑。”苏星岚拧了拧干巴的眼皮,他对眼前一米七的瘦削菲林有着复杂的感情…
不,更准确说,是对原作中的凯尔希的感情;
而她如今正陌生地、真实地、冷冽地站在他的眼前,这位为了感染者可以连续八十小时进行手术的菲林,不会将微笑留给陌生人。
“姑且认可。”凯尔希眯起眼睛,
“C4的事情是你做的…你无需辩解,将外来灵感迅速编织成史诗之歌,的确值得称赞;”她整个转过身来向前一步,
苏星岚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似是没有呼吸,可那被鼻尖遮住的红唇却在下一瞬发难:
“试问,你会允许不和弦的声音出现在曲谱之中?”
“你是个威胁,”她眉头紧锁地盯着苏星岚,盯了两秒才继续说道:“还是…过客?”
苏星岚喉咙微动,
咽下的唾沫似是到不了干涸的食道,反而被后脊背吸了去,化成了脖颈的冷汗。
好好好。
这么玩…
苏星岚知道凯尔希是怎样的人,也知道她如此是为了保护特蕾西娅…可以理解,但他同样是为巴别塔减少损失的功臣。
虽说活下去的雇佣兵比原作多了数百,巴别塔支付的酬劳似乎是变多了…但那都是卡兹戴尔的有生力量,是特蕾西娅更乐于见到的事情。
念及此,
苏星岚脑袋未动,眸子却沉了下去…凯尔希的耳尖正在他鼻梁等高的地方杵着,而她那碧绿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忧柔与杂质,就像一颗冻成冰的猕猴桃切片。
“那么。”舱道的灯光将苏星岚的背景圈起,他头发上那些未处理的血水在凯尔希眼中映出红光。
“告诉我,凯尔希医生…我姑且如此称呼。”
“你的君王何时将质疑与审判之矛授予你的手中?…天灾犹有竟时,这片大地尚且知晓在黑夜后给予阳光;而驱使你此刻立于我面前质问的、立于巴别塔有功之外臣前审讯的是什么?”
“无能的担忧,亦或是残缺的自信?”
“初生的萨卡兹尚懂得生长,你又何故将卡兹戴尔的未来之树修剪的只留一枝?亦或者说这是那位魔王对我的迎宾之礼?”
“呵…”苏星岚看着凯尔希。
后者眉头越发紧蹙,直到额间粉白的皮肤上形成浅浅的沟壑;她向下的嘴角慢慢平复,两片红唇不知何时敞开,直到扎在贝齿上的冷意向她提及自己的失态。
“关于我的外褂,我的行头…你想知道?”苏星岚摊开双手,染血的灰白色褂子发出噗声;他就像血色夕阳下的稻草人,令人生出下一秒就会化作诡异的错觉。
他回应着凯尔希不自然地调整脚步后瞪来的目光:“凯尔希医生,他人的梦呓如何呢喃在握匕侧怀之徒耳畔?”
“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如何评估未来的合作?”
“啧…”凯尔希别过头去:
“油嘴滑舌,看来我提供的选项里少了炎国。”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比刚才的步伐迈的大了不少:“特蕾西娅殿下在等你。”
通往魔王房间的最后拐角将凯尔希纤细到棱骨分明的小腿吞没,而紧接着传来的则是她的轻音:
“Mon3tr。”
“吼!”回应凯尔希的,是犹如暴风雨前顺着裂隙涌入的呼啸;
惊人的存在并未出现在苏星岚眼前,他只是看到那存在于某块白炽灯下映射在地板上的影子——利爪与尖刺迅速蜷缩,如陷入地表般消散不见。
苏星岚自是知道那造物,
那是凯尔希的共生构造…也是凯尔希死掉也能复活的关键。
待拐角后的灯光晃在苏星岚眼前时,朝他看来的就只剩下侧身的凯尔希和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宛若哨兵的赫德雷。
苏星岚三两步走到赫德雷身前,后者的目光却仍瞪着眼前的虚空。
“大开眼界?”
“啊,苏星岚…伊内丝…伊内丝她们呢?”赫德雷似泄露的阀门般呼出半口气,额头上满是细汗,让没擦干净的血污如漆滑落。
“说是要去洗澡…你也去吧,注意别走到女浴。”苏星岚捶了他胸口一拳。
看来凯尔希来找自己的时候,让名为Mon3tr的召唤物紧盯着赫德雷呢。
他知道赫德雷才不是被凯尔希身上蹿出来的、如钢铁异兽般的召唤物吓成这样,赫德雷方才在担心的是凯尔希是否是要对苏星岚和伊内丝等人不利。
萨卡兹雇佣兵从不愿亲自进入卡兹戴尔移动城市等治下节点,他们宁可花高价雇佣信使也不会以身犯险——有价值的雇佣兵要么被招揽,要么就会被清算。
这一路上,
赫德雷考虑过不下数次要提前离开…但为了今后的生活,他又不得不从巴别塔这里获取必要的情报,避免佣兵们不明不白的死在日后的站队问题里。
“哦…哦,我等你吧。”
赫德雷嘴角微微抬起,似是在表示庆幸,倒是旁边的凯尔希的目光让他顿感如芒刺在额间,那明显是在催他快走。
他活动着汇入汗水的眼珠看向四周…
除了空阔却略显脏灰的深色铁板地面与映出半透灯光的廊道玻璃外就只剩三人了,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汗中的盐分令眼部生出刺痛,他只好抿着眼睛将手搭在苏星岚的肩膀上:“算了,还是不给殿下添乱了…浴室在?”
“那种事情找个好看的巴别塔雇员就可以问到。”苏星岚指了指旁边的凯尔希,后者挺直的腰杆顶端却挂着个歪着的脑袋,明显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赫德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呼出两道短促鼻息,勾着嘴僵硬的笑了笑便朝前迈向来时的拐角。
咔——
凯尔希竖起的猫耳正朝向前方,配合着那双渗水的眸子盯着苏星岚,她朝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敲在那扇两米高的铁门上,这不像刚刚那些富有科技感自动门,反而露着一股老旧的味道;
最先冲入苏星岚眼中的,是凯尔希身后房间里那红色的沙发;
他记得原作中接见赫德雷的房间是灰色沙发才对…或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时间提前了一日,那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
待苏星岚的眼睛完成聚焦前,那熟悉的、令人鼻头发胀的花香就从凯尔希挡不住的地方逸散了出来,以势不可挡之势扎入苏星岚的鼻尖。
咚咚咚——
高跟鞋的声音将宁静拧成一团;
似是确定了什么的凯尔希终于动了起来,两三根灰白色且点缀着绿意的头发自其转身时被惯性拽下,她背对着苏星岚走到了那房间里,坐到了空无一人的红色沙发对面的同款沙发上;
凯尔希的身形与其左手边的另外两人相连,他们都有令苏星岚想要优先仔细观察的理由——
中间是身着掺着淡粉的白色长裙与黑长靴,脸上写满了慈爱、包容和盖不住的疲惫的粉发黑角魔王,特蕾西娅;
另一侧则是将脑袋裹在全覆盖半透面罩与灰白色连体兜帽中,穿着附在白色衬衫与黑肩带外的灰白色大褂和西服裤子、皮靴的,从门打开时就不断审视苏星岚的原作主角,那位将在不远的未来获得“巴别塔的恶灵”之称谓的“博士”。
顺带一提,
苏星岚这染血的大褂看似与之同款…但苏星岚的这件,可绝非是这片大地如今能生产的。
“请坐,苏星岚先生。”
明明是最简单的问候,但这几个字从特蕾西娅嘴里吐出,却让苏星岚眼角抽了一下,
那声音汇入耳朵,便令人想到无垠雪山上挽下将要融化的雪碴、在暖炉中煮沸后冷却到恰到好处的、稍纵即逝的温热。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特蕾西娅、面对原作中这个被苦难的荆棘伤害的遍体鳞伤的魔王,可自己如今的表情还是挂上了愁苦,稍稍低下了头。
得益于此,
苏星岚得以看到自己皮靴上粘着的、干涸的血水,以及靴子下那地板上的轻微划痕…不难猜出那是红色沙发仓促推进来导致的,
‘难道是特蕾西娅?’
‘是她担心我们会因为身上的血污不愿坐下,才特意搬来的红色沙发?如果是她…真的会这样做吧。’
他朝前踏去,
特蕾西娅那双沾着些许泥点的长靴在桌下平行而立,苏星岚慢慢地扶着那冰冷的桌子坐下,直到臀下发出咯吱声的沙发将他的体重完美包容。
“您看起来格外疲惫呢。”
不同于凯尔希的戒备与博士死鱼眼般的审视,特蕾西娅正坐直了身子,双手端庄的在桌上交汇于胸前,稍沉的眼角里挂满了血丝,但那副粉色的眸子里仍有希望。
“咳…凌晨好,特蕾西娅小姐。”苏星岚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提着嗓子,差点被唾沫呛的咳嗽起来。
“哈哈,很高兴听到这种称呼~”特蕾西娅侧眸望向垮着脸凯尔希:
“刚刚赫德雷喊我殿下的时候,总感觉要再严肃一点呢,呐凯尔希,你能感受到吧,苏星岚先生没有恶意。”
“他不是萨卡兹。”凯尔希仍是戒备地看向苏星岚:
“但他却让久经沙场的萨卡兹向其投去了信任…这片大地上如此的成功案例屈指可数,单是这点,苏星岚就足够我予以尊重。”她将尊重以戒备的形式展露着。
“抱歉,苏星岚先生。”特蕾西娅的鼻尖再次对准苏星岚:
“凌晨把您喊过来…在车上颠簸了很长时间吧…我们应该在明日见的,但巴别塔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运输队遭遇的袭击也不是常态,巴别塔跟军事委员会的实质性战争可能要开始了。”
“唔…佣兵小队的报酬与合约我已经跟赫德雷谈好了,”
“现在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特蕾西娅将双手稍稍摊开,那纤细的十根指节末梢均带着墨蓝色的、犹如戒指的装置;
苏星岚知晓那东西——凯尔希他们专门为魔王研发的,抑制魔王“黑王冠”中积累凝结的、混乱的、历代魔王的苦难记忆对戴冠者的干扰,当然也能起到限制力量恶性表达、监测矿石病感染程度的辅助作用。
这十份装置佐证着特蕾西娅的苦楚,她脑袋上、左角旁突出的源石结晶亦是,
自其成为魔王之后,萨卡兹的哀嚎已经在她眼前响彻了二百余年,而万年来的萨卡兹历史亦回荡在她的脑中。
“这位是…”
苏星岚侧脸将目光与博士链接起来,他在心底强调多遍,自己是不认识他们的,不认识的!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如果不问清博士的身份就切入正题,只会让凯尔希和特蕾西娅误以为自己知道博士的存在;
那会带来严密的盘问和监视。
而且特蕾西娅上来就直击主题,让苏星岚在颠簸中演习了好几遍的“关于来历、行头的解释”都化作了泡影,他需要时间来构思如今该说什么。
“我…”
“这位是巴别塔的博士,负责提供科研相关的支持;”凯尔希将博士的发言压下:“苏星岚,你在情报中展现出来的源石技艺值得我们从武装和原理层面表现出对等的尊重;”
“况且在一小时前的检测中,我们并没有发现你有感染矿石病的痕迹,现在医疗部正忙,这场会面结束后我会为你提供进一步的免费检查服务。”
她的意思很明显,
凯尔希在质问苏星岚的源石技艺是否存在…体内没有源石,手边没有用施术单元,他是怎么施展源石技艺的?
难道苏星岚要解释成半路把施术单元丢了吗?那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东西。
其次,凯尔希也在刻意引导苏星岚,使其不要关注博士。
“我想单独跟特蕾西娅聊聊…”
“不可能。”凯尔希投来冰冷的目光。
空气归于宁静,直到博士面罩下传出的呼吸声完成一个循环。
“凯尔希,博士,能让我跟这位先生独处一会儿吗?”特蕾西娅微微颔首:“别瞧我这样,难道忘了我也曾上过战场吗?”她伸到桌下的手攀上凯尔希的手腕,“走吧,再待下去就要出太阳了,博士需要休息。”
“……”
凯尔希紧蹙的眉头还是被特蕾西娅给盯得化开了,她跟博士先后站起身来,后者起身后还像蹲久了一般踉跄了两步。
“特蕾西娅…有问题就喊她。”
凯尔希走到门口时头也不回的说道,她指的自然是阿斯卡纶,没人知道苏星岚也听懂了;凯尔希只是在警告苏星岚,警告他有个未知的存在可以在下一瞬要了他的命。
哐——
铁门轻轻关上,让苏星岚也松了口气。
博士…那宛若置身事外、审视棋子的,犹如观望电影的目光令苏星岚如坐针毡,对比起来,凯尔希的“瞪”更显得“可爱”…或许是猫耳的原因吧,苏星岚也不确定。
而就在此刻,
“你,对我有别样的感情呢…我们,见过吗?”
特蕾西娅忽然抻着身子朝前挪去,将桌沿都掩在胸下,直到那冰冷的桌子拦住了她的肋骨;那双瘦的筋骨分明的粉白之手朝着苏星岚延伸而来,差点就将后者斜放在桌上的手攥住。
“你对我使用了魔王的权柄??”
苏星岚如触电般向后仰去,却被沙发拦下;本就渗了满背、弄湿内衬的冷汗现在全都糊在了他的后背,令其直挺挺的绷直了身子,像极了方才在门口站如哨兵的赫德雷。
“不,没有…请放松,我还没有碰到您。”特蕾西娅略带失望的收回手去:“先生,在魔王这身份的前面,是我数百年的生活阅历,是特蕾西娅。”
“我倒影在您眼中的样子,看起来像旧相识。”
“好,好…我信你,特蕾西娅…这房间里有监控吗?”苏星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脏开始朝着喉咙敲鼓了。
眼前的特蕾西娅摇了摇头。
“特蕾西娅…”苏星岚本在心中准备好了数个话头,
但特蕾西娅真到眼前了,他却说不出来…为什么脑中一直回想着原作中,这位魔王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回荡着她死前的不甘的呢喃?为什么脑袋如此混乱?
这种感觉像极了考试作弊后被抓包的惊悚,
原本准备的说辞?那东西完全无法被大脑读取。
“特蕾西娅…”苏星岚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魔王眼中映出的自己,“你在做的事情,正确吗?”
“欸?”
特蕾西娅显然没有想到苏星岚会这样问,“我向您道歉…不论您是否相信,我们对敌人的出现并不知情,我…”
“不是,不是这个。”苏星岚抬手打断,
明明特蕾西娅刚说了自己活过百年,怎么被他这么一问眼角就润了?
“特蕾西娅,这两天的战斗是注定的,我们已经取得了最好的结果…没必要再提这事,我问的是,你的巴别塔在做正确的事情吗?”
苏星岚的语速快到差点咬到舌头:“看这里,放松点…不要激动。”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狗屁不通,毫无逻辑,简直就是在赌;他想着用“自己已经发誓过要在这片大地玩命地改变苦难的命运”来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的理由。
他的理由就在面前,他的理由是这只扰乱他道心的、欠揍的粉毛魔王。
他没等特蕾西娅回复,
便将PRTS系统内的[装置]、[源石锭]等道具如多米诺骨牌般摊在桌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特蕾西娅,你觉得巴别塔正确吗?投资你们值得吗?”
但苏星岚对面这位“少女”显然吓得不轻:
“啊?啊…”
“这…这是巨兽的权柄?还是…什么…”
特蕾西娅忽然感觉自己对自身实力有些夸大了,她好像真的打不过杜卡雷都要玩命才能击退的、宛若神明的巨兽…‘空间操控?还是造物?那果然不是源石技艺,要喊阿斯卡纶吗?但眼前这位…感觉不到一点敌意。’
‘忧伤…犹豫…这是什么情愫?’
‘不对,我还没有回答他…我得回应他。’
“我认为,巴别塔在正确的理念下…但还没有走出正确的道路。”特蕾西娅抬起眼皮,看了苏星岚一眼后又将目光沉到那桌子设备上:
“巴别塔在我看来,是正确的;但关于‘投资’,我无法立即向您给出答复,这需要评估巴别塔能否满足您的需求,以及这些资源在工程部的需求程度。”
说这话的时候,
特蕾西娅正在心里复盘着巴别塔走来的路。
有一点她很确认,
巴别塔从来都不是萨卡兹的,更不是感染者的,而是泰拉的…巴别塔反抗的是泰拉的全部苦难,它承载着追求种族并进、文化交融、科技促进的愿景,它是应对未来的、潜在的危机的最优解。
但巴别塔有没有伤害过眼前的这位存在,这位自称苏星岚的、疑似巨兽的家伙?
难道他的家人或在意的人死在了巴别塔盖不住的仇恨之下?
难道他曾被自己的兄长、被特雷西斯身边那些连哥哥也不情愿接受的怒火给灼伤过?
‘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记忆在特蕾西娅脑中翻涌,有饿死在她膝前的萨卡兹孩童,也有只剩半截还在喊“我王、我王”的战士;亦有被蒙了仇的萨卡兹胡乱发泄而杀死的、巴别塔雇员的孩子再问她,问她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还没回家。
自己的手指轻轻颤动,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在是那戒指型的抑制器没有崩解。
“好了,特蕾西娅。”
阳光却不失沉稳的男音没向这位魔王打申请,就直接钻入了特蕾西娅耳中,让她的心脏都抖了一下,坠拽感顺着胳膊传到掌心,亦将她略微发红的眸子抬到了苏星岚的眼睛对面。
“我还以为数百年的记忆和魔王的身份已经磨去了你的心。”
苏星岚归于平静,
他现在一边要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另一边还要装出自己不知道原作剧情、不知道特蕾西娅她们内心的样子;他感觉这几天的经历要把自己撕裂了。
尤其是现在,他见到原作中那面对任何都是笑着的特蕾西娅亦会伤心,见到活生生的、而非是隔着屏幕的特蕾西娅,闻到不是化学配方的、而是真实滋生于少女身上的花香后,苏星岚确认了自己的内心。
特蕾西娅,是鲜活的人;
她会因自己的迷茫和混乱而陷入回忆与哀愁,就能因为周围的欢笑而露出贝齿。
“不要再回忆过往了,”
苏星岚找回了自己要说的话:“当然,我要感谢你回忆时消耗的时间,他同样让我想起了自己本应展示给你的想法,哦,事先说明一下…我是人,不是巨兽;”
“我的能力更像是科技的产物,你肯定听说过来自海底的、利用远古科技而不依赖源石能源的阿戈尔人,我的科技与之类似。”
哪怕是假话,
苏星岚的脸与眼中看不出破绽;
房间内的通风扇轻轻发出嗡鸣,眼前的少女正微张着樱唇消化着自己的上句,等待着下句。
可特蕾西娅看不到的,是令苏星岚万道择一的理由,那只能映射在他眼中的、方才就被他忽视的PRST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本体——罗德岛。]
[原生罗德岛终端服务(Primitive Rhodesisland Terminal Service)完成连接。]
[检测到存在重复版本,PRST已进入潜行模式…已获取地图,正在测试权限…17%…22%…]
[检测到干扰源。]
[已确认干扰源为黑色王冠状实体DWDB-221E:文明的存续。]
[模拟链接完成…初步确认您可使用PRST设置“文明的存续”可查看的我方信息字段。]
“呐,特蕾西娅。”
苏星岚向少女伸出了被风沙磨得有些粗糙的双手:
“我们可以在争锋与血水中在历史里留下浓厚的一笔,那将成为歌剧;我们能够用苦难和死亡在大地上刻下万年难泯的史诗,那血流成河的样子会勾起无数政治家、嗜血之人的向往。”
“但我们不来自地狱。”
“泰拉的生灵也更希望见到希望与爱来取缔炮火。”
苏星岚面前的魔王小姐像是定住了,她的呼吸声也听得不真切了;某种冲动却在此刻冲破了苏星岚的心脏,化做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的手狠狠握在了那双戴着十个戒指的、冰凉却细腻的差点划走的、魔王用来理解他人和改写大地的手:
“感受我的情绪,和记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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