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完成，情绪修正
大脑空白，
但苏星岚还是迈着步子朝前去了…鞋底吻在地板的声音越发清晰、急促，最后在奔跑时化作猛踏，让铁板发出“噹噹”的悲鸣。
该做些什么？
苏星岚看着W和穿着与自己几近可以用“同款”形容的外套的博士在自己摇晃的视野里放大，
看着博士那双手揣兜的身形侧身望向自己…苏星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只能确定——他不希望博士跟W说话;
眼前这个同样白发，在室内还戴着兜帽和黑薄纱防护面具的家伙，这个原作的主角…令他不安。
“…H1小队成员苏星岚。”
他将身子完全侧开，用平淡的语气对着苏星岚说道:“不论是C4区域的表现，还是将血魔医生带回来，你身为雇佣兵的价值都已超限，人才…我该如此称呼。”
“…你在干什么？”
苏星岚在博士身前一米停下，慢慢移动到W身前，挡住了少女朝博士投去的目光，“你不是科研人员吗？”苏星岚回想起初见时凯尔希想出的借口，“怎么…要把我切片分析一下？”
“是我的疏忽。”博士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你可以叫我…博士;”他那副空洞的眼神就像贴纸般挂在面罩内侧:“今后我会负责巴别塔部分战地指挥，W、你，赫德雷率领的H1小队将是巴别塔不可缺少的中坚力量。”
“我的任命，是今早的会议结果。”
“那么，再见。”
说完这句，博士便迈开那双黑色的皮鞋，无声地、自顾自地沿着廊道最右侧的网孔地漏远去。
“…那家伙是人吗？…唔？你干什么？”W伸直了脖子朝吞没博士身形的拐角看去，随后她才发现苏星岚正喘着粗气、额头渗汗的看着自己，“搞什么啊？”
“狗东西，你怎么是跑过来…”
“他跟你说了什么？”苏星岚忽地向后推着W的肩膀，W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配合着后退，并顺手将宿舍门关闭。
“…就，就…”
W挠了挠略显凌乱的头发，“啧，我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他妈刚想打开门去丢垃圾，就看到他从右边走过来，这家伙走了两步又扭头跑我面前，说什么价值啊，未来啊什么的，”W戳了戳自己的脑壳，“他是疯了吗？”
“喂…”
W很少看到苏星岚脸上露出慌乱，这情绪似是能传染，让她心里也生出焦急:“那个什么博士…不会把疯病传染给我吧？”
“……没事，没事。”
苏星岚甩了甩脑袋;
博士，终归是“主角”，天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但目前来看，他应该没有看穿自己…或者说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只是普通的混脸熟吗？还是他自以为是的拉近关系？’
‘事后找阿斯卡纶确认下吧…必须适当提防，我也不能妄下结论;刚刚特蕾西娅的事情就是警钟，我最近好像过于敏感了。’
“你感觉他…怎样？”
“嗨欸？认真的？你问我？”W随手将额间的发丝捋向脑后:“哈…好吧，你没跑过来之前我确实感觉有点…诡异？这个词是用到这儿来的吧？你要是不喜欢我找个机会给他炸了不就好了？”
“……”苏星岚抬起手心揉了揉额头。
问W…自己是真疯了。
不过W还真记住了自己教的一些知识和词汇，而且…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并没有像原作里那样被博士吓到。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就他妈等你这句呢！我要那个兽肉罐头，还有那什么果冻…嗯，红色的酱也来点！”W这下听懂了，直接将换洗的踩脚袜丢到一边，将抹了两把的圆桌丢到苏星岚面前:“来！”
她双手正按着桌子的边沿，丝毫不顾及因俯身而可能造成的胸口暴露，W仰着的脸上满是期待，在巴别塔也唯有特蕾西娅和苏星岚的食物能让她如此。
“…好，W，你想吃什么都行。”
“别他妈搞什么抒情，怪恶心的，搞快点！”W一巴掌拍在桌上，上身内衬的褶皱随着这动作来回摇曳，“嘁，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她刚盘腿坐下，却发现苏星岚那副帅气的脸上自鼻尖上下泾渭分明——
明明鼻子下面的嘴是仰着嘴角的，鼻子上面的眼睛和眉毛却做愁苦状，“你他妈被那个疯子博士传染了！”W瞪大了眼睛，脚后跟朝后连蹬数脚。
“哈…不跟你闹了，”苏星岚苦笑一声，用W喜欢的食物铺满桌子;
他发现了，
这片满是陷阱和苦难的大地上，只有跟W独处时他才能缓解隐隐作痛的脑袋，暂得清明。
‘为什么别的穿越者脑袋就那么灵光，做什么事情，在什么环境里都不会被影响？为什么我一遇到好几个事堆叠就乱了心态，手忙脚乱？’虽然力气小，苏星岚还是亲手帮W打开了罐头，
‘有时候还是蛮羡慕W的，’
他看着对面的少女露出像看兄弟般的、满是信任的微笑，随即用又长出源石晶簇的胳膊擦去嘴角的唾沫，“呼呼”的声音是她不雅观的吃相的附属品，但却看得苏星岚欣慰。
“W…”
“又怎么了？你今天很奇怪啊！”W“咚”的一声将罐头砸在桌上，溅起的汤液却像是长了眼睛，顺着曲线坠回罐中，没污掉白色圆桌哪怕半寸。
“我能…在你这里多待一会儿吗？”苏星岚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把这心底的话说出来的;
他只感觉大脑发麻，就像大学生期末考前“预习”了三门五科天后，陷入了那种喘不动气、没有食欲、渴望逃避的感觉里。
“我有点累。”
他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甚至没发现已经说出了声，他需要维系自己在别人眼里建立的“可靠”的形象…或许只有眼前的W不会“揭发”他，更不怀疑“羸弱的他”。
“切…这算什么？”
W拍了拍短裤覆盖不到的大腿，“你就是在我房间里睡觉都行，记得一会儿先去把垃圾给我丢了！”她将空罐头精准的砸在门后的黑色垃圾袋里，“…嘶，你是不是得罪谁了？”想到什么的W忽然将脸怼到苏星岚眼前。
她眼神转了一圈，似是胸有成竹，“狗东西，要我说你的脑袋也不怎么好用啊，等哪次出任务的时候偷偷把那家伙杀掉不就好了？在疤痕商场的时候我们看谁不爽就是这样干的。”
“嗯…我没有得罪谁，”
苏星岚并未过多解释，“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啊啊…本来是打算去找赫德雷问问工作的事，但刚才那个疯子博士也说过，后面的任务会通过什么机器派给我们，所以下午没有事干…你要不帮我做点炸弹？”W将嘴巴塞的很满，但还是仰起脑袋来朝嘴巴里灌果冻…她好像在测试自己一口最多能吃多少。
“做那么多炸弹干什么？”苏星岚抬头。
“你不是要去打血魔大君吗？”W没好气的勾了勾手指，示意苏星岚再拿一罐果冻:
“咕…我可听赫德雷说了，血魔炸成碎片都可以拼起来，所以我要把碎片炸成泥点，把泥点炸成渣渣，这样不就得了？”
“哈哈…要弄死血魔大君，我有三种方法，但不能这样做…没那么简单。”苏星岚摇头。
“嘁，我管你呢…反正你说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好了，特蕾西娅殿下既然那么信任你，也省得我浪费脑子。”W打了个嗝，认真的将吃空的食物包装按照苏星岚教的方式堆叠起来，
“你要先去给我倒垃圾，还是让我‘护送’着你去巴别塔转悠一圈？”W撑着起身，朝她的床铺走去;
本该放被褥的地方满是源石制品和苏星岚提供的道具，这视野良好的休息区域已被W“改造”成了“工作台”。
而W睡觉的地方，则是取决于被褥被她丢到了地板的何处。
…
咔嗒——
无非是两扇门的开合，便让苏星岚回了自己寝室。
苏星岚在W的房间里待到了日落，最后弄了一手机油和凝胶、碎屑的他被W贴上了“不会制作炸弹的笨蛋”的标签；但这难得的“转移注意力式”休息让他想起了上世同时兼并四个百万项目时关掉手机拼拼图的感觉，浑身发痒、脑门钝痛的感觉近乎消散。
“我有打扫吗…”
苏星岚将自己丢到床上，这才发现床单似前两日“入住”时整洁，“嗯…我得先找阿斯卡纶一趟，”他甩掉其他想法，看着窗外被染成橙红的天空，‘原作里博士对着空气加湿器喊阿斯卡纶就会被听到，要试试吗？’
咚——
就在苏星岚产生这个想法时，他的房门被“象征性”地敲响；
随着“噌”的开门声，
已经换回战时穿搭的阿斯卡纶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将帽子上拦着双角的卡扣打开后，她便靠在了苏星岚身前的架子上，“找我？”她粉唇微启，对于苏星岚略显错愕的目光她也只是解释为：“博士研究时昏倒了，凯尔希把他丢在实验室睡觉。”
“…我不解的是你为什么能打开我的房门。”苏星岚嘴角轻颤。
“哼…”阿斯卡纶稍稍眯起眼睛，
“你不是不喜欢我突然出现吗？我已经敲门了…你还要怎样。”她自顾自地扭身做到苏星岚身边，双手熟练地绕到脑后，将那散乱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随即将直缝里还留有两三紫发的手伸到苏星岚面前：
“嗯。”她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下一刻，阿斯卡纶在听到苏星岚轻咳的同时，手上多了些PRTS系统派发的食物。
“博士他…今天在干什么？”苏星岚待阿斯卡纶咽下那嚼了三口的兽肉，听到她喉里、鼻尖发出满足的轻音后才开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W吗？”
“…最近表现好的，他都找了。”阿斯卡纶伸手拽过床内侧的窗帘，
她似在警惕游荡在舰外的巴别塔雇员可能存在的瞥视：“苏星岚…嗯，算了，我先跟你说另一件事，”她顿了顿：
“前几年，有一群从维多利亚来到卡兹戴尔的‘难民’，但其中并非都是逃难的，有好几个人是赞同巴别塔的理念而来…我不知道这样解释你能不能听得懂，我想说的是…里面有一位很擅长‘察言观色’，嗯，她好像在乌萨斯的时候就是审讯官。”
“你知道，我算是刺客。”
阿斯卡纶指向自己细腻的脸：“从表情、面部肌肉、眼神、行为里，我们能获取更多，这是我从她身上学到的，虽然我没有她那种监测人体电信号就可以分辨是否说谎的源石技艺，但也知晓了一些非问询即可获得答案的方式。”
“所以，苏星岚；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你…”苏星岚稍愣，
他印象里的阿斯卡纶可不会“说这么多话”，‘是成长了吗？因为自己按照最正确的方向的指引？’苏星岚有些费解，且她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同情？
“我要告诉你三件事。”阿斯卡纶将苏星岚的话打断：
“第一，”她学着赫德雷的样子抬起食指，可能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动作的“祖师”是眼前的苏星岚：
“我该感谢你，苏星岚，巴别塔对内部的监察几乎是没有的…博士跟凯尔希说什么、做什么，连殿下都不会刻意去查，而我只是跟了博士一天，就发现了很多问题；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他们在对巴别塔、对特蕾西娅殿下不利，但我会继续下去。”
“第二，”比食指更长的中指从少女的手中长出：
“我认为这点是最重要的，你的行为、眼神、表情等，跟那位博士有些类似；我不知道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但我觉得，你们都有让自己焦头烂额的事情要想、要做，但博士最起码在别人面前会‘装’得几乎没有瑕疵，只有在凯尔希面前才会露出破绽，但你…苏星岚，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第三！”
阿斯卡纶语气稍重，刚要直起腰来解释的苏星岚被其语气压下：“我有两个结论，指挥官。”
“博士，先是博士那边。”阿斯卡纶再次压低声音：
“他跟你说的一样，沉迷在那些我看不懂的研究里，要不是小兔子…嗯，她叫阿米娅；要不是阿米娅经常去找他，他或许会把自己累死在实验室；”
“今天他找W，就是因为阿米娅‘打断’了他的研究，你知道…就算隔着面罩，我也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去找W等表现较好的人，我想…只是换个心情，顺便让这些人熟悉他，但要做什么我也不确定；总的来说，他应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是在针对H1，赫德雷的小队。”
“…嗯。”苏星岚点头；
诚如阿斯卡纶所述，博士终归是个人类，或许他的面罩就是为了避免别人读出他的情绪，而他今天的作为，几乎可以确定是身为指挥官的“混脸熟”行为，这点在后期作战中尤为重要，他正着手在外勤雇员面前树立人设。
“…我在听。”苏星岚示意阿斯卡纶继续，并不忘消化她的“建议”，让自己也摆出死鱼脸来。
“好，最后的结论…苏星岚。”阿斯卡纶摆正身子，盯着面前的白发男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个故事，那个擅长审问的雇员…苏星岚，你要听好。”
“你身上散发出的疑神疑鬼的味道，就算不是那位雇员，也会轻易被老练的猎手嗅到，停下。你必须把这些气味收回去，这是师父…是特雷西斯给我教的第一节课，我现在把它教给你。特蕾西娅殿下给你的信任，不是你在巴别塔随心所欲的理由…哪怕你的嘴巴再紧，殿下的秘密也会被你泄露出去。”
“说实话…”阿斯卡纶稍微别过头去，
“我想了半天，我不知道这样跟你说对不对…但我回想了许久，我只想起来，师父和特蕾西娅殿下是这样教我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我感觉如果是你的话！”
她身子朝前倾去，目光里带着不容拒绝的问着：
“你会明白吧？”
“我把事实告诉你，如果是你的话，被特蕾西娅殿下如此信任的你…应该能做出正确的行动吧？”
这是苏星岚第一次看到阿斯卡纶的眼中露出迷茫；
她那双如西柚果肉般靓丽的橙红色眸子正在不规则的轻抖，就像渴求父母给予玩具的孩子。
‘所以…我现在跟博士在某些方面，也没什么两样？’
‘…什么啊，原来博士，也只是个普通人…能跟我相提并论，哈哈，你又算得了什么。’
苏星岚回望着阿斯卡纶，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W房间内的时光…他发现——W于自己而言，好像与“凯尔希、阿米娅于博士而言”是一样的；只要是真实存在的人，就永远做不到完美，绝对不会成为一个面无表情的机器。
“我已…解明。”
苏星岚的声音灌入阿斯卡纶耳中，换得后者眉毛轻颤几下。
阿斯卡纶将眼睛闭上，慢慢完成了一轮呼吸。
“嗯…我相信你，就如殿下那般，指挥官。”再睁眼时，
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漠：“那么，我就先去监视博士了。”
“阿斯卡纶！”
苏星岚见她起身，连忙叫住解开马尾、裹上兜帽的少女：“我知道，巴别塔和特蕾西娅面临着诸多问题，内部人员安全未知、粮食不够、药品不足、敌对势力强盛…这些问题交错编织，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不能直接解决其中一两项，请你理解，但我也向你保证，一个月内，让你的信任得到回报。”
“…回报？”
听到这话，阿斯卡纶轻启的红唇久久未能合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哈，但我相信殿下，相信你，指挥官；我能闻到萨卡兹的未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少女抿起的嘴角向上仰去，不论前世今生，这是苏星岚头回看到冰冷如她，亦能笑出少女该有的样子。
苏星岚轻轻点头，
待他拉开窗帘之后，玻璃上的倒影便只留他一人。
‘复盘。’
这两个字涌入苏星岚的大脑，但与之滋生的，不再是前几日那种迷茫与痛苦，而是清晰如平行线的佳作：‘特蕾西娅对我的信任，不高；我利用他们的人格特点和信息差，成功得到了阿斯卡纶、逻各斯的中高度信任，’
‘在特蕾西娅高度信任我之前，我不能在巴别塔的旗舰罗德岛上闻名；这会引来博士和凯尔希的过多关注，如今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不常见却又没有过大威胁可能的人，凯尔希忙着处理外部关系，博士忙着研究矿石病和外勤指挥，特蕾西娅则对内处理杂务，但这个状态不会太久。’
‘1091年冬的、前几天的这场首战造成的慌乱总会平息，考虑最坏的情况，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足15天；当主要矛盾解决后，身为次要矛盾的问题就会上升为主要矛盾，无法保障此后凯尔希不会专门研究自己，虽然怼她这个老猞猁很爽，但现在还不能让她哈气。’
‘要扭转当下，核心关键就是取得特蕾西娅的真信任，并落实博士的问题；’
‘后者，我相信阿斯卡纶的监视，只需要我落实前者，后者必定出现纰漏。那么现在要对付杜卡雷的话，我还缺什么…呵，玫瑰河畔的航船，该到了吧。’
苏星岚从离床起身，
笼罩在他脸上的、容易被老练猎手察觉的阴郁消散，“…我不羡慕那些‘一拳超人’般的穿越者了，”他站在伊内丝送他的镜子面前，“博士…巴别塔的恶灵；快了…在见识到我这盘棋之后，你…会慌乱吗？凯尔希，我期待你哈气的样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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