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密谈，风险摸排
苏星岚醒的时候，
鼻尖便嗅到了果香。
“你做的很好，至少我没有发现问题…”阿斯卡纶看着他在眨眼时渐渐睁开的眸子：“但在你睡着的时候，最好有信得过的人守着…你总不能管住梦话，或者初醒时眼角的迷茫。”少女用湿毛巾擦了擦手，随后盘子落在桌上发出的“咚”声让苏星岚越发清明。
“…我说什么了，什么梦话？”他坐起身来，直到看清了桌上泛黄的团块：“阿斯卡纶…你很喜欢苹果吗？”
“不，你既没说什么；我也不在乎这些水果，”阿斯卡纶将桌上的果盘又抬到了他床上，轻轻压在了他的小拇指上：“我只是提个醒，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失误将牵连殿下；更是在提醒你，注意适当维护你那羸弱的身体。”
“没睡醒吗？”她等了两秒，
但眼前的苏星岚仍是副呆愣的样子；“我看凯尔希给博士切了水果，”阿斯卡纶缀了句解释：“她好像很了解你们这些身体素质差到极限的人需要什么，哼…她能做的我也都尽量做了，你可没理由失败。”
“…嗯。”苏星岚颔首：
“我不会失败，阿斯卡纶…我向你们保证过；所以说说博士吧，比如…凯尔希给他苹果拼盘后，博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只是点了点头。”阿斯卡纶不知道苏星岚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事无巨细地说道：“嗯，顺带一提；凯尔希可没有把苹果切块，她甚至在削皮的时候把某面几近削平，由此可见凯尔希的性格还是…很倔，没什么变化。”她见苏星岚将苹果块送到嘴中，以为他想分析博士与凯尔希隐藏起来的心理活动：“你觉得呢？”
“我觉得…”苏星岚咽下后望向少女：
“我觉得睡醒了吃苹果果然是件美事；”他在阿斯卡纶错愕的目光里站起，并递给了她两个罐头，是她之前嚼地最起劲的那种：“以及，我会说，谢谢你。”他的声音接踵而至。
“…你…我懂了，所以博士并没有什么异样对吧。”阿斯卡纶滞了数秒，随后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我的工作是继续监视他，还是有别的安排？”她的嘴角稍稍仰起，似是想从苏星岚脸上看到“你成长了”之类的表情或者他的点头，就像特雷西斯曾经对她摆出来的那样……但并没有。
苏星岚如面瘫般望着她，‘他在发愣？不…’这个想法在滋生的同时消弭于阿斯卡纶脑中，‘果然我没有想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吗？凯尔希说话也是这样…导致我只能记下来给他看。苏星岚肯定知道我这方面有所欠缺，所以才刻意磨练我…算了，后面再请教他吧。’想到这的阿斯卡纶垂下眸子，但心头埋着的、本该找个合适时机问出来的疑问却自己蹦了出来：“嗯…其实，我也想知道移动城市那边发生的事情…”
她再次对上了苏星岚的眸子，
这眼神不像特雷西斯教出来的暗杀者，更像是谁在少女本该有的澄澈里添了几笔忧虑。阿斯卡纶脑袋里确实装着苏星岚给她的、关于“计划”的部分概括，但如今这个“计划”让殿下和博士、凯尔希都皱起了眉头，
她担心苏星岚“玩脱了”。
“安心吧阿斯卡纶。”苏星岚挥手间掏出了三块赤金条并丢到了阿斯卡纶身侧的床沿上：“赤金、玉米，这些都是我提供的，没有什么大公的支持或是摄政王的背水一战；最坏的情况就是出了问题，我跑了，把烂摊子交给军事委员会。”
“…哦。”阿斯卡纶将那冰冷的赤金攥在手里，直到它被手心的温度攥得不那么冰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总觉得现在心里好些了；如今摆在巴别塔面前的、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险境，只不过是眼前值得信赖的人为了更好的保护殿下而演奏的戏曲：“好，我知道了。”她又说了句，喉间稍有沙哑的轻音将心里的思绪震碎。
“好了，现在有三件事要做。”苏星岚话锋一转，勾起了少女橙红的眼眸。
“第一，”他将食指竖起，向窗的那面被透过帘缝的日光照亮：
“既然知道‘裂变增长’是我做的，你睡觉的时候就要把自己藏起来了，梦话什么的，你也可能说呢。”他的话让阿斯卡纶鼻尖“嘶”地吸了半口气，随即少女点了点头。
“好，第二点；我分发出去的赤金，全都会磨的粗糙，刻上随意的字符，以此区别于特蕾西娅熟知的、我给她展示过的‘苏星岚牌赤金’。而你手里的这三块就交给你来磨了。”
“…听起来这两点都是我自找的。”阿斯卡纶轻笑着将赤金丢到了床上：“所以呢，原本的任务是？”
“我睡前讲过。”苏星岚眼中的玩味消散，又将阿斯卡纶这位“老师”教的面瘫脸摆了出来：“现在开始，分析博士这几日的行为、言行、动作。”
“抱歉…”阿斯卡纶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这就开始，稍等。”她将贴在胯边的本子双手递出，并把眼前的碎发都捋到了耳后：“你先看，但我的描述，可能别人看不懂…有问题的地方，我来复现表情或语气。”
阿斯卡纶该有些自信的。
读上两行，苏星岚便能看到“画面”。
他抿开裹着少女体香和温度的记事本，把那娟秀里掺着狂野的萨卡兹语勾勒为脑海中的即成影像；手里的纸张在翻动过程中渐渐失去温度，纸页原本的味道也泛了出来；
他意识到这是本新的本子，但也即将用完；密密麻麻的文字铺满了纸，而透过纸望去，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的阿斯卡纶那把持在脚踝上的右手中指指节处还留有奋力握笔而生出的红色印子。
博士的日常宛若工蜂。
每个早晨，他都会被叫醒…可能是忘了关窗帘而射入房间的日光，也许是凯尔希的紧急会议通知，亦有名为“阿米娅”的小兔子送来的、钻入他手心的、小小的、冰凉的手，当然；还有通宵至日出后，打破他昏沉或小憩的闹钟。
他的房间总需要清理，这件事落在了阿米娅身上；
小兔子每天都会跑到那间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房间里，将膝盖高的垃圾桶里的塑封包装用厚纸壳压扁、系紧、取出，再换上新的；她一开始还好奇那些黑乎乎的安瓿瓶里装着什么，直到芥末味把她熏出泪来。
阿米娅总会被会议室的门挡在外面，她期待甲板的尽头传来急促的跑步和呼吸声，这样门就会开一会儿，让她看到自己熟悉的博士、特蕾西娅和凯尔希；但在门关上后，她那澄澈的眼睛里也会渐渐塞满失落，直到本还朝天生长的耳朵耷到自己的视线里；
阿米娅并不是贪恋大家的陪伴，而是在担忧那位急匆匆跑来的雇员会带来新的“加班理由”。
[没问题的。]这四个字是博士最常说的话，
甚至被会议组成员理解成了他的口头禅。
若是这四个字跟在某人的疑虑后，那大家便知道这事不需要怀疑了；虽然博士指挥作战和人员调动只有一周左右，但那些任务的成果已经成了食堂里搭话的绝佳话题。只要说[你听过博士指挥的…]这几个字，低着头的总会抬起头来，分享欲和讨论欲将会短暂压倒疲惫和食欲，让他们不惜扯到身上的伤口。
而要是[没问题的。]这四个字跟在博士自己的话末尾，
那凯尔希或者特蕾西娅便会紧接着说些振奋人心的套话…会议组里偶尔会因此陷入沉默，因为这通常代表着巴比塔需要做出必要的牺牲。
这些故事将会沉积在下层甲板，成为感染者尸体处理室外等候的人低沉的话题，[博士的选择是正确的…]这几个字会成为战友间的安慰，没人会说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她。]
不过，
这句“口头禅”也总是会跟在特蕾西娅的声音后面，博士似是对魔王的选择完全支持，也不知是否是为了换来凯尔希紧随其后的微笑。
会议室的循环系统会发出让人分辨不出呼吸声的噪音，让这群怀揣同样理想的人不会因过度安静而沉默；他们的唾沫点子坠在桌板的过程也不会被昏暗的灯光照亮…但博士从不参与争吵。
抛出观点、完成分析，随后将双手合十——这就是博士在会上的“设定”；他习惯将面罩下的鼻尖顶在合十、握紧的手指关节上，并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托着下巴外的护颈。
他总能说服大家。
阿斯卡纶在这里做了句批注：[博士进入这个动作后，很可能是在想会议结束后去研究室要做的事情。]
正如她所记录的那般，博士抵达研究室后并不会找个椅子坐着叹上口气，他总是疾行到门扉左侧的源石热水壶前，开盖、加水、按下开关；既是暗示着他将会在这里呆很久，也是为了在安静的房间里为他自己放上一首歌词只有“咕噜噜”的歌，阿斯卡纶听不出这首歌有何寓意，就像无人知道博士压在心底、脑中的，说不出的秘密与纠结。
但他终究是人。
他会因难题而憋气沉思，或是揉搓着并不酸痛的前臂屈伸肌，直到隔着衣服把它们搓到酸痛，直到他手掌根部轻轻拍打着额头；到那时，他会站起身来关上沸腾的烧水壶，从徒留包装袋的塑封垃圾堆里摸索方便面，可他最后攥在手里的，总是[应急理智顶液]这种填不饱肚子的安瓿瓶，不过他也没什么食欲。
当藏在暗处的阿斯卡纶对他产生同情时，她便会看到抱着冒热气的盒子跑来的阿米娅，小兔子的长耳朵在大门中部的探窗边摇晃两下，发闷的、毫无规律和节奏的敲门声便会让博士起身，这算是他一天里最久的运动。
当然，博士并不是每天都会等来阿米娅，
好在凯尔希会替她来此；她总会先于博士开口，堵住博士关于小兔子的话题，她向博士提议了三次[需要给你安排个助理]，但却都被博士搪塞过去，博士知道凯尔希的“代班”意味着什么——阿米娅的矿石病又让她痛到流泪了，也或者是痛的太久而昏睡了。
[博士会在凯尔希面前“变回”人。不过，当博士的声音开始颤抖，面罩上挂着水汽时，凯尔希只会站在旁边，像个等待进程加载的机器；直到博士平复后，凯尔希才会讲出“类似”关心的话语，并在得到“没问题的。”这几个字后吐出新的话题。]——这是阿斯卡纶在旁边的批注。
哗啦——
苏星岚翻到了最后一页。本被汗水沾至潮湿的记录簿已经干燥，发出它本该有的声音。
[在最新一次的、关于矿石病研究的内部封闭会议中，博士对殿下的态度略有不同。]阿斯卡纶如此记录，让苏星岚面色一沉。
“……”抬起头来的苏星岚刚要说什么，但面前的阿斯卡纶已经“复刻”出了博士当时的表情…“博士”位居眼窝中心的瞳孔忽然朝左下瞥去，“博士”指了指自己紫色发丝下的脖颈：“那个…”阿斯卡纶这位“假博士”说道：“我没办法控制皮肤鼓起一堆小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鸡皮疙瘩。”苏星岚解释道。
“…什么？”但阿斯卡纶还是不解。
“…这不重…要，”苏星岚刚说了四个字，就被阿斯卡纶投来的、饱含求知欲的目光滞住；于是他只好变调解释道：“立毛肌收缩产生的立毛反应，系情绪触发的交感神经激活。”他的声音让阿斯卡纶的目光发散。
“阿斯卡纶，人不能把什么都学了去，也不能靠自己毁天灭地；就像我需要你们才能成功，你也并不需要补全这些细节。”苏星岚见少女开始失落，只得如此安慰：“哎…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问那个你曾跟我举过的例子中的主人翁——那位可以通过微表情和生物电来分析心理活动的黎博利雇员…但最好在我的‘计划’结束后。”
“好…但目前来看，博士和凯尔希并没有过多关注你，这是好事。”阿斯卡纶将发丝复原，遮住自己本就不宽的额头：“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出发’？”
“得过三四天。”苏星岚走到门边打开了灯：
“移动城市那边的布局需要发酵，隐德来希会处理好那种简单的重复工作；而我和H1小队也得表现得‘颓废’一点，嘛…毕竟我的角色是从商的雇员，而现在边境正在慢慢被疤痕商场的雇佣兵‘封存’。”
“现在是…13:04。”苏星岚看了眼PRTS：
“这个时间去食堂吃饭，比较符合颓废的雇员因饥饿而不得不觅食的特征呢。”
“你还在担心博士会怀疑你？按你所说，他的精力应该都被你耗尽了才是…”阿斯卡纶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负罪感。
“博士是被‘榨干’了，啊…从宏观尺度来看，我并不是刻意针对他，而是对他好。不过话说回来，凯尔希的警惕性不曾下降…”苏星岚打了个哈哈：“但我并不后悔‘怼’她的事，就把这当成我的小癖好吧…如果要有缺点，请把它写在我的简介第一条；嗯…反正都在计划中。”
“…好，等等；”阿斯卡纶的声音先后在苏星岚转头开门时从他身后与身前传来，残影拉着清香打在他的身上，少女半弯着手扣在开门的开关上：“在你的计划里，小兔子…我是说阿米娅…她会没事吗？”阿斯卡纶直视着苏星岚的眼睛。
“当然。”苏星岚这两个字让阿斯卡纶的眼睑稍稍颤了下。
“啊，我差点忘了，”苏星岚警惕地离门远了点才说道：“你跟博士几乎是同时见到阿米娅的吧？没记错的话，你当时的任务是监视和保护博士，随后便看到了博士在那场人祸里救出阿米娅的场景；这么说…你也喜欢上了这只纯真、可爱、向善、不屈的小兔子了？”
“……”阿斯卡纶愣了两秒，随后才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只要那孩子不会影响到特蕾西娅殿下，只要阿米娅不会耽误你的计划。’她在心里补充着，但却说不出口。
“小兔子，小兔子…”苏星岚呢喃着，直到阿斯卡纶挣脱了心里的思绪，侧眸望向他。
‘在原作里，小兔子可是女主角、亲女儿呀。’想到这的苏星岚勾起嘴角，慢慢走向阿斯卡纶：“我会为她勾勒一个幸福的剧本。”
“而现在，”他见阿斯卡纶露出会心的笑后走到了她的面前，少女仰起脑袋后紫黑色的角尖正巧抵在后面的墙上。
“该让我尝尝巴别塔的伙食有没有改善了。”他的声音让阿斯卡纶让出了身形，她越发期待着苏星岚描述的“未来”，但…她也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配不好回报给他的报酬，
待挪到侧边的双脚再次并拢，她亲自为苏星岚按开了门：
“…少吃点。”她的声音有些小，似是在担心廊道里可能出现的偷听：“不好吃，而且…颓废的人不该吃太多。”她如此补充。
‘再对他好些，是不是就能换来个，更好的未来？’阿斯卡纶看着苏星岚对自己点头，看着那白色的褂子消失在自己眼前：‘等他骗过殿下，实现了殿下的部分愿景后，我又能给他什么？这种事…可不能让殿下自己去想。’
……
……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993/43344323.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