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丧礼
第二十四章 丧礼
次日一早,铺子门外便贴上了招人的告示,写得简单明了,只说招一位精于经营的掌柜,要做过绸缎生意的,薪酬面议。
然而,一连三日,来的人倒是不少,只是却没一个中用的。
有的油嘴滑舌,一开口便是天花乱坠,细问几句就露了怯;有的看着老实,却一问三不知,连时兴的料子都认不全。赵语莲三日见了不下七八个人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日午后,眼看又没什么人上门,伙计却领进来一个书生。
那书生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单薄,面色也有些苍白,瞧着就是家境贫寒的模样。但他一双眼睛却很亮,脊背挺得笔直,并无半分谄媚之态。
瞧着有些胸有成竹的意思。
“小姐,这位公子……说是来应聘账房的。”伙计有些拿不准主意。
赵语莲一愣,“我们招的是掌柜。”
书生不卑不亢地躬身一揖,“学生徐冉,见过东家。学生不通经营之道,不敢尝试掌柜之职。学生家中贫寒,自幼习算,于数术一道尚有几分心得,听闻贵铺正在用人之际,斗胆前来一试,或可为东家分忧。”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分明。
赵语莲心中微动。她眼下确实缺人,掌柜要有,一个信得过的账房也得有。
“可我如何信你?”她淡淡问道。
徐冉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这是学生平日所作的一些数术杂记,东家一看便知。”
赵语莲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用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记账法,将收支、存货、损耗分门别类,一目了然,远比时下繁琐的流水账要清晰得多。
“是你自己做的账目吗?”
见那书生点头,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好,你便留下吧。”赵语莲合上册子,“试用一月,月钱五钱银子。若做得好,再行商议。”
这个价格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徐冉自然没有不应的,面上也露出了些喜意。
账房的位置暂且落定,掌柜却还没着落。赵语莲又去拜访了周边的几家商铺,旁敲侧击地打听。邻里街坊倒也热心,很快便有人给她推荐。
“赵小姐,我倒是知道一个!东街那家铺子前阵子不做了,他们家的吴掌柜可是个中好手,听说正在另寻活计呢!”
赵语莲谢过了人家,第二日便备了份薄礼登门拜访。
那吴掌柜确实经验老道,说起生意经头头是道,可言语间却总透着一股精明算计。赵语莲只与他聊了半个时辰,便看出此人唯利是图,怕是请来一尊佛,以后要送走就难了。
她婉言谢绝,又去见了另一位,这一个倒是忠厚老实,可之前是做酒水的,从没接触过绸缎生意,问三句答不上一句。
一个两个都不合适。赵语莲不禁有些泄气,好在很快,就有了喜事上门。
刘氏咽气了。
这当然算喜事,是不是?
刘氏的事到底不大光彩,忠顺王府丧事办得极为低调,只请了相熟的几家前来吊唁。
赵语莲虽是未过门的媳妇,按理不必戴孝,但于情于理都该去上一趟。
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裙,随着王府的仆妇进了灵堂。灵堂里冷冷清清,前来吊唁的宾客也神色各异,有的是真心哀悼,更多的是碍于情面走个过场。
赵语莲上了香,环顾四周,却不见“周修谨”和周启越的身影。
她心下生疑,悄悄拉过一个相熟的婆子问道:“怎么不见世子和萧公子?”
那婆子压低了声音,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莲姑娘有所不知。世子爷说,长嫂如母,夫人骤然离世,他哀痛难当,实在无法见客,便留在自己院里了。”
赵语莲挑了挑眉。
哀痛难当?
他是真拿王府这些人当傻子糊弄呢......
“那小公子呢?”
提到周启越,那婆子的表情更是精彩了,“小公子……哎,说来也是倒霉!前几日,小公子在外头跟朋友吃酒,到夜里也没回来,我们以为是没注意过了宵禁,就在朋友家歇了。结果大半夜被衙役来敲门,说他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套了麻袋,打个半死,扔进了护城河里!”
赵语莲一惊。
“若不是巡夜的官兵发现得早,怕是这会儿,就要跟夫人一块儿办丧事了!如今还躺在床上养病,下不来床呢!”
周启越得罪人不稀奇,可被人下这样的狠手……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煜那张含笑的脸。
问了下婆子周启越出事的日子,果不其然,就是萧煜来找自己那天。
行,也不用猜了。
从王府祭奠出来,赵语莲抬头看了看刚暗下去的天色,心情却说不出的畅快。她去祭奠时,按规矩最后见了刘氏遗容一面,看着那张到死都痛苦不堪的脸,她垂下眼,“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伏倒在棺柩边。
旁人见了,也只会以为她在哀悼抽泣。
赵语莲轻轻笑了。
“伯母,好走,黄泉路上,我爹娘还在等你呢。”
离开王府回到铺子后院,她刚坐下,那个憨厚的伙计便匆匆进来了。
“小姐,有位客人在前头等您,说是您的亲戚,等了有一会了。”
亲戚?
她赵家早已败落,父母双亡,哪里还有什么亲戚会找上门来?
赵语莲压下心中的疑惑,起身往前院走去。
前院厅堂里,坐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衣裙,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显得有些胆怯羞涩。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赵语莲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少女见她看来,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礼,声音细弱蚊蝇:“表、表妹……”
“你是?”赵语莲蹙眉。
少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带着哭腔道:“我是你外祖林家,月姨母的女儿啊!我家中……家中出了变故,实在无处可去,听闻表妹在京中,便、只能来投奔你了……”
月姨母?赵语莲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想起母亲似乎是提过有一个庶妹,闺名一个“月”字。只是两家相隔甚远,又因是庶出,没什么往来。
她有些恍惚。她从没见过那位月姨母,这个“表姐”面容中的熟悉意味,只怕是......像母亲。
母亲......
赵语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位表姐只怕离家早,还没听到赵家败落的消息,她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又哪里有能力收留旁人?
她想着怎么婉拒,却不忍这一路奔波的表姐在门口站着,温声道:“表姐一路辛苦,先坐下喝杯茶再说吧。”
说着,她便转身去倒茶,起身时分了心,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多宝阁上的一只小巧瓷瓶。
“啪”的一声轻响,瓷瓶滚落在地,虽未摔碎,瓶口却洒出了一片细腻的香粉,一股清雅独特的冷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语莲正想喊伙计来收拾,却见那少女的眼睛蓦地一亮,脸上竟露出一丝惊喜的笑意。
“我正愁空手上门,实在不得体。”她看着地上的香粉,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与亲切,“表妹喜欢这个香吗?我出来时匆忙,旁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多带,唯独这个,我还有好几瓶。若表妹不嫌弃,便送与表妹做见面礼可好?”
赵语莲一怔,这香,是上次在万芳水榭,曾萍送她的那盒江南玉容香。曾萍说,此香配方独特,在江南本地都是一香难求。
一个落难投亲的表姐,怎会随身带着这样珍贵的香料?
那少女见她神色有异,这才意识到什么,浅浅一笑,那笑容霎时冲淡了她脸上的怯懦,添了几分灵动和朝气。
“是我的不是,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跟表妹自报家门。”
她盈盈一拜,声音清脆。
“我父亲姓孙,是江南孙家次子,我——名为孙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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