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钥
血肉桥梁残留的触感仍像一层湿滑的薄膜,牢牢粘在指尖与掌心——那是混合了肌肉纤维的粘腻,指尖稍一摩挲,便能摸到细碎的组织残渣。鼻腔深处更是被那股甜腥气盘踞不去,甜得发腻,腥得刺喉,像是把刚剖开的生物内脏凑到了鼻尖,连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感。王哲猛地闭了闭眼,喉结用力滚动了两下,将涌到喉头的酸水强压回去。他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目光落在身旁的Cecilia身上时,复杂得像缠了乱线。
Cecilia还在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唇瓣都失了血色。方才她催动“血肉构筑”时,那些从掌心喷涌而出的淡红色生物能量,此刻还在她指尖残留着微弱的光晕,像濒死的萤火。可这能力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一根刺——王哲太清楚“进化”的失控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变强,是向着脱离人类范畴的深渊滑落,每一次新能力的觉醒,都像是在她“人”的属性上又剜掉一块。
“继续前进。”王哲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冷得像结了冰。他刻意避开Cecilia的眼睛,怕自己眼底的疑虑会被她捕捉到——现在不是纠结“进化”的时候,口袋里的信标正疯狂搏动,那震颤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越来越清晰,像一面急促的战鼓,在他的感知里敲出密集的节奏,指引着他们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里穿行。
身后的幸存者们还没从“血肉桥梁”的冲击里缓过神,有人扶着墙壁干呕,有人互相搀着,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老张的反应最明显,他缩在人群后面,目光黏在Cecilia背上,那眼神里的恐惧比之前更深了一层,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撕开人皮的怪物——方才Cecilia指尖涌出血肉时,老张吓得差点摔进污水里,此刻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脚下的通道渐渐向上倾斜,原本没过脚踝的污水浅了下去,变成一层泛着油光的积液,黏在鞋底,每走一步都带着“咕叽”的闷响。积液里飘着细碎的黑渣,不知道是腐烂的组织还是废弃的零件,反光里映出幸存者们惨白的脸。墙壁上的幽蓝菌类也开始变暗,那些微弱的光芒在气流里轻轻闪烁,像快要熄灭的烛火,慢慢被从上方缝隙透下的光线取代——那是种惨白色的人工光,冷得没有温度,照在墙壁上,把下水道的裂痕和污垢都照得一清二楚。
空气依旧污浊,混杂着污水的腐臭,但化学试剂的酸味更浓了,刺得鼻腔发疼,还裹着另一种诡异的混合气味——像是陈旧的线香燃尽后的烟火气,混着雨后空气里的臭氧味,闻起来既肃穆又陌生。王哲吸了吸鼻子,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们离那个“重要区域”,越来越近了。
通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轮廓——那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颜色是深灰色的,表面有细密的纹路,一看就异常坚固。门是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连把手都没有,只有正中央嵌着一个类似瞳孔扫描的装置——但装置已经坏了,外壳裂开一道缝,里面的线路裸露在外,几根细电线耷拉着,还沾着黑色的焦痕。
信标的搏动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王哲掏出那个掌心大小的装置,只见中心的蓝色晶体亮得刺眼,光芒稳稳地指向门后,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他停下脚步,指尖贴在冰冷的合金门上,瞬间感觉到一股复杂的气息从门后透出来——有庞大的能量在流动,像沉睡的火山;有冰冷的机械运转声,隔着门板传来模糊的“嗡嗡”声;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沉得像块巨石,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是这里了。”王哲的声音有些发沉。他盯着门板,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疑问:这里是信标的终点?是夫人让他激活信标的地方?还是……那个传说中“基石”的藏身之处?
“这……这是什么地方?”老张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他扶着墙,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其他幸存者也都面露惧色,有人往后缩了缩——这扇门后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培育巢穴”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门后藏着能轻易吞噬他们的怪物。
王哲没回答,他蹲下身,手指敲了敲合金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指尖传来的硬度告诉他,强行破坏根本不可能。他的目光又落回那个损坏的瞳孔扫描仪上,指尖拨了拨裸露的电线,扫描仪毫无反应。
“需要权限……”他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权限,这扇门就是一道死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Cecilia忽然动了。她慢慢走上前,停在门旁,灰白的瞳孔盯着那个损坏的扫描仪,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流光——那光不是红色的生物能量,而是类似电路接通时的淡蓝色,快得像错觉。
她抬起手,那只覆盖着细微骨甲的手在空气中顿了顿,没有去碰扫描仪,而是轻轻按在了旁边的合金门板上。骨甲与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声。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Cecilia手掌覆盖的那块合金,颜色慢慢变了——深灰色的金属渐渐褪去冷硬的质感,泛起一层温润的淡粉色,像活人的皮肤。一丝丝极细的淡红色能量从她掌心渗出来,像有生命的触须,顺着门板的纹路游走,钻进合金的微观缝隙里,甚至能听到极细的“滋滋”声。
她在……和门“沟通”?王哲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死死盯着Cecilia的动作,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他怕她失控,怕这诡异的连接会再次触发她的“进化”。苏婉清也警惕地往前挪了一步,眼神紧紧锁着Cecilia,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检测到目标Cecilia尝试进行“生物接口”连接。能量模式与门禁系统存在低程度共鸣。成功率:未知。】
几秒钟后,Cecilia忽然收回了手。门板上的淡粉色迅速褪去,重新变回冰冷的深灰色,那些游走的红色触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轻摇了摇头,灰白的瞳孔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挥之不去的困惑:“不行……权限……更高……需要……‘钥匙’……”
钥匙?王哲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想起之前Cecilia无意识说过的话——“夫人也给过的钥匙”!他立刻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什么样的钥匙?在哪里?”
Cecilia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像是在拼命回忆,脸色渐渐变得痛苦,双手下意识抱住了头:“金色的……小小的……像……像一滴眼泪……在……在‘圣所’……最深处……‘神’的……王座……”
金色、泪滴状、圣所最深处、神之王座……信息依旧零碎,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他们必须找到“圣所”的核心,拿到那把钥匙。
可眼前的合金门,依旧是横在面前的死路。王哲盯着门板,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要不要试试用信标的能量强行冲击?还是先退回去,找其他入口?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信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起初只是轻微的发麻,很快就变成了疯狂的震颤,像揣了个失控的马达,几乎要从他怀里跳出来。中心的蓝色晶体光芒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染上了一层淡蓝色。那搏动感更是像失控的心脏,狂乱地加速,敲得他耳膜发疼。
【警告!信标进入强制激活预备状态!能量过载!无法中止!即将与目标节点建立连接!】
什么?!王哲脸色骤变,下意识想把信标扔出去,可那东西像长在了他手上一样,死死黏在掌心,根本甩不掉。下一秒,一股庞大的能量洪流从信标里爆发出来——那能量是冰冷的,带着绝对的秩序感,瞬间裹住了王哲,像一层无形的冰壳,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能量还在向四周扩散,形成一圈淡蓝色的能量场,空气中传来“滋滋”的湮灭声。
“哥哥!”苏婉清的惊呼声响起,她下意识冲过来,想抓住王哲,可刚碰到能量场的边缘,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弹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
老张和其他幸存者更惨,他们离得稍远,却还是被能量场的余波掀飞,一个个像破布娃娃一样撞在墙上,闷哼声此起彼伏,很快就有人昏死过去,只有少数几人还保持着意识,脸色惨白地看着被光芒包裹的王哲,眼神里满是绝望。
Cecilia站在能量场的边缘,灰白的瞳孔死死盯着光芒里的王哲。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淡灰色的瞳孔里,深邃的黑芒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像墨汁滴进清水里,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染黑了整个瞳孔。这一次,那黑芒里没有吞噬的欲望,只有一种极致的恐惧——还有近乎疯狂的暴怒!
“不——!不能……连接——!”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带着尖锐的撕裂感,像金属摩擦。下一秒,她的身体周围爆发出浓郁的黑色能量,像一件流动的披风,猛地冲破了淡蓝色的能量场——能量碰撞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剧烈湮灭声,淡蓝色的光膜被撕开一道裂口。
Cecilia像一道漆黑的闪电,瞬间扑到王哲身上,用身体死死挡住信标。她苍白的手指猛地抠进王哲握着信标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信标上。她想把信标夺下来,甚至想把它捏碎,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放开……主人!!”她嘶吼着,纯黑的瞳孔里满是毁灭一切的疯狂,连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黑暗能量,震得人耳膜发疼。
王哲只觉得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Cecilia的意识——那是彻底崩溃的混乱,是不受控制的暴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信标的冰冷能量和她体内的黑暗能量在他身上激烈交锋,两股力量像洪流一样在他体内冲撞、撕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Cecilia!松手!”王哲怒吼着,试图用意志压制她,可他的声音在两股能量的碰撞中显得格外微弱,Cecilia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更用力地抠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穿透皮肤。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突然从合金门里传来,打破了所有的嘈杂。
王哲和Cecilia同时顿住了。只见门板上,以信标和王哲为中心,无数复杂而精美的金色纹路突然亮了起来——那些纹路像是早就刻在门上,只是一直沉睡,此刻被激活后,迅速在门板上蔓延、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金铜网络,连门板边缘的缝隙都被金色纹路填满。整个大门开始散发出柔和而威严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压迫感,瞬间压过了信标的淡蓝色和Cecilia的黑色能量。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声响起,像是某种锁扣被打开。紧接着,那扇坚固无比、需要特定权限才能打开的合金门,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了。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机械车间,也不是能量核心,而是一个广阔得超乎想象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穹顶高远得仿佛没有尽头,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里,光芒中流淌着无数细小的纹路,像活的数据流,在穹顶上来回游走,明灭不定。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的金色光芒和每个人的影子,连鞋底踩在上面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清晰。而在大厅的最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能量几何体——它不是固定的形状,而是在不断旋转、变化,时而像多面体,时而像流动的液体,表面覆盖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碎掉的星星。它散发着磅礴的能量,那能量波动让空气都在微微震颤,还带着一种仿佛亘古存在的、冰冷的意志,让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基石”?
王哲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甚至暂时忘记了手腕的剧痛和体内的能量冲撞。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悬浮的能量几何体,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东西太庞大,太神秘,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
趴在他身上的Cecilia也僵住了。她停止了挣扎,甚至忘记了抠着王哲手腕的手,只是慢慢抬起头,纯黑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大厅中央的能量几何体。她的身体不再发抖,而是变得异常僵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在面对某种极其敬畏的存在。
王哲能清晰地感觉到,抓着他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此刻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连指尖都在微微抽搐。
过了很久,一个嘶哑得像生锈铁片的声音,从Cecilia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恐惧、茫然,还有一丝……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尘封了许久的熟悉感:
“不……是……‘基石’……”
她的声音顿了顿,纯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怀念。
“……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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