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许都的夜被急促的脚步声撕开。三千虎贲军列成火龙,甲胄摩擦的脆响、马蹄踏碎石板的闷响、士兵甲叶碰撞的铿锵,在寂静的街巷里回荡,像一头苏醒的巨兽,直扑司马懿那座隐在梧桐深处的府邸。卢洪勒马立于队前,腰间悬挂的丞相令牌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他脸色冷峻如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丞相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他可不敢有半分怠慢。
司马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连门檐下的灯笼都熄了,透着一股反常的沉寂。卢洪翻身下马,挥手示意。两名膀大腰圆的甲士立刻上前,双手扶住沉重的橡木撞木,大喝一声便朝府门撞去。
“轰隆!”
门闩断裂的脆响在夜色中炸开,像是惊雷落地。府门洞开的瞬间,一股檀香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不见半个人影阻拦。甲士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火把的光芒瞬间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司马懿竟已站在庭院中央,一身素色棉袍,头发用木簪简单束着,身后站着他的夫人张春华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十岁的司马师攥着母亲的衣角,六岁的司马昭则躲在张春华身后,小脸上满是惊惶。仆役婢女们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浑身都在发抖。
“司马懿,奉丞相令,搜查府邸!”卢洪大步上前,靴底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目光如鹰隼,扫过庭院的假山、回廊、甚至墙角的花丛,生怕错过半点异常。
司马懿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只有恰到好处的愕然与沉痛。他上前一步,深深躬身,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卢校事深夜领兵而来,不知懿犯了何罪,竟劳动如此阵仗?懿追随丞相多年,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还请卢校事明察!”
“有无罪责,搜过便知!”卢洪不吃他这套,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重点查书房、库房、地窖,若发现密室暗格,立刻上报!”
“喏!”甲士们轰然应诺,如潮水般散开。很快,书房里传来翻书的哗啦声、抽屉被拉开的刺耳声,库房里更是传出器物碎裂的脆响——显然是甲士们下手极重。火把的光影在亭台楼阁间晃动,将这座素来素雅的府邸,搅得鸡犬不宁。
司马懿闭上眼,指节微微发白,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像是在强忍屈辱。张春华将两个儿子搂得更紧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冷厉,快得让人抓不住。
卢洪亲自带着两名亲信,直奔书房。书房陈设简洁,书架上的书按经史子集排得整整齐齐,案几上只有一盏油灯和半卷《左传》,看上去毫无异常。但卢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最擅长从细节里找破绽。他蹲下身,手指敲击着地板,又走到墙边,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墙面——突然,一处墙面的回声与其他地方不同。
“来人!把这书架挪开!”卢洪指着墙边的乌木书架。两名甲士上前,合力将书架挪开,墙面果然露出一块活动的青砖。卢洪亲自上前,撬开青砖,一个半尺见方的暗格赫然出现。
他伸手进去,摸出几卷兵书,翻了翻,都是市面上常见的版本;可当他摸到暗格底部时,指尖却触到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小撮黑色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松脂味扑面而来,绝非凡物。
“卢校事!库房有发现!”一名甲士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箱。卢洪让人撬开铁箱,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张绢帛——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某种机关的结构图,齿轮、铁链、凹槽的设计极其精巧,却透着一股阴诡之气,与朝廷督造司的图纸风格截然不同。此外,还有几封书信,内容都是寻常的问候语,可落款处的私印却模糊不清,用茶水洇湿后也辨认不出字迹。
“报!后院柴房发现新近翻动过的地面!”又一名甲士来报。
卢洪立刻赶去。柴房角落里,地面的泥土明显比其他地方松软。甲士们用铁锹挖掘,不过尺余,就挖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包裹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三套黑色夜行衣,布料轻薄,能隐在夜色里;还有四张人皮面具,眉眼、口鼻都栩栩如生,分别仿照着中年男子、老妇、书生、仆役的模样,足以以假乱真。
证据一件件摆在庭院中央的石桌上:刺鼻的黑色粉末、诡异的机关图纸、模糊私印的书信、夜行衣与人皮面具。虽然没有直接指向“鬼工坊”的铁证,也没有与江东勾结的密信,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已经勾勒出一个隐藏极深、图谋不轨的形象。尤其是那黑色粉末和机关图纸,让卢洪瞬间想起了乌巢之战时的猛火油——那东西一旦点燃,根本无法扑灭!
司马懿被带到石桌前,看到那些东西时,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沉痛,而是一种被冤枉到极致的苍白,他上前一步,声音都在颤抖:“卢校事!这是构陷!赤裸裸的构陷!懿从未见过这些污秽之物!定是有人趁我不备,暗中放入府中,欲置我于死地啊!我对丞相的忠心,天地可鉴!”
“这些话,你留着对丞相说吧。”卢洪冷冷打断他,一挥手,“来人!将司马懿及其家眷全部拿下,分开看管!府中仆役婢女,一并收押,不许他们互通消息!”
甲士们上前,用绳索捆住司马懿的手腕。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押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警惕。
吴质落网
几乎在司马懿府邸被查抄的同时,另一队甲士也包围了吴质的府邸。与司马懿的沉得住气不同,吴质被甲士从床上拖起来时,头发散乱,赤着脚,惊怒交加地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吴府!我乃丞相麾下讨逆将军,你们可知擅闯府邸是死罪!”
“奉丞相令,搜查府邸,拿下吴质!”带队的校尉亮出令牌,语气冰冷。
吴质还想反抗,伸手去摸床头的佩剑,却被两名甲士死死按住肩膀,狠狠掼在地上。他挣扎着怒吼:“我要见丞相!我要面陈!这是诬陷!是有人陷害我!”
可甲士们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直接用布条堵住他的嘴,捆住手脚,拖了出去。
搜查吴府的过程比司马府更顺利。甲士们在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一叠密信——都是吴质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书信,内容不仅议论时政,还隐晦地表达对曹操的不满,甚至有几封提到“若丞相百年之后,当立长君”;此外,还有几张银票和地契,数额巨大,来源不明,显然不是吴质的俸禄所能承担的。
当这些证据被送到相府时,曹操正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指尖敲击着扶手。卢洪站在下方,将司马懿府和吴府的搜查结果一一禀报,连黑色粉末的气味、人皮面具的细节都没落下。
“鹦鹉”玉牌、仆役的指证、夜巷的厮杀、“鬼工坊”的令牌、司马府的可疑之物、吴质的不轨密信……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在曹操的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司马懿和吴质暗中结党,可能勾结外部势力(比如江东,比如“鬼工坊”),图谋不轨。
可越是清晰,曹操心里就越沉。他挥退卢洪,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堂里,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郭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带着那抹慵懒又洞悉一切的笑容:“孟德,司马懿有狼顾之相,非人臣也,若用之,必防之;若不能用,当除之……”
难道奉孝临终前的话,真的要应验了?曹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疲惫——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林凡的疑虑
林凡府邸的书房里,烛火跳动。影老站在桌前,将司马懿全家被收押、吴质下狱的消息一一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主上,计划成功了。司马懿和吴质都成了阶下囚,短时间内翻不了身。”
林凡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眉头紧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靴底踏过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太顺利了……”他喃喃自语,停下脚步,看向影老,“顺利得让人不安。”
“主上觉得哪里不妥?”影老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们的计划,只是引导线索,让丞相怀疑司马懿和吴质,可没往他们府里放那些实质性的‘赃物’。”林凡指着桌案,语气锐利,“那黑色粉末、机关图纸、人皮面具……这些东西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太‘恰到好处’了,像是专门为了坐实司马懿的罪名而准备的。你说,这些东西是谁放的?”
影老瞳孔一缩:“主上是说……有人在我们背后动手,借我们的局,把司马懿彻底踩死?”
“不止如此。”林凡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那三个失踪的‘暗影’眼线,至今没消息。我怀疑,他们可能已经死了,而下手的,就是这个暗中加码的人。司马懿就算察觉了我们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就弄出这些容易暴露的东西来——这更像是有人想借我们点燃的火,直接把司马懿烧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句话在林凡脑海里炸开,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没想到,棋局之外还有更高明的棋手在落子。这个“黄雀”会是谁?是想除掉竞争对手的曹丕?是为了儿子铺路的卞夫人?还是朝中那些早就忌惮司马懿的老臣?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林凡转过身,眼神沉沉,“那枚‘鬼工坊’的令牌,我们可没伪造。它才是引爆丞相怒火的***,可它到底是司马懿不慎暴露的,还是那‘黄雀’故意放的?如果是后者,这个人的心思就太可怕了——不仅要除掉司马懿,还要把‘鬼工坊’拉进来,搅乱整个许都!”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影”成员踉跄冲入,他穿着仆役的衣服,脸上毫无血色,连声音都在发抖:“主上!不好了!校事府的人……带着丞相的手令,朝咱们府上来了!说是要搜查!”
“什么?!”林凡和影老同时变色。
搜查这里?为什么?曹操的疑心最终还是蔓延到了自己身上?是司马懿那边的“证据”牵扯到了自己,还是那个“黄雀”连自己也不想放过?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府里的关键证据,比如“鹦鹉”玉牌的真品、与“暗影”的联系,都藏得极深,校事府未必能搜到。可曹操此时派兵来搜,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外面的甲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映亮了窗纸。林凡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影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隐匿。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迈步走向庭院。
府门“轰隆”一声被推开,卢洪带着甲士涌入,他看到林凡时,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林将军,奉丞相令,搜查府邸,得罪了。”
甲士们立刻散开,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响起。林凡站在庭院中央,看着那些在自己府里横冲直撞的士兵,脑海里飞速运转——曹操此举,是真的怀疑自己,还是只是例行公事?
突然,一名甲士从书房方向跑来,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声音带着兴奋:“卢校事!在书房书架的暗格里发现此物!”
卢洪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林凡的心脏几乎骤停。
木盒里没有密信,没有玉牌,只有一小撮黑色粉末——与司马懿府里搜出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小片烧焦的绢布残片,边缘泛黄,上面隐约有个墨点,形状竟像一只飞鸟的轮廓!
这些东西,绝不是他的!
那个“黄雀”,不仅对司马懿下了死手,还把毒牙伸向了自己!
卢洪拿起残片,对着火把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黑色粉末,最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林凡,声音像寒冬的冰碴:“林将军,对此,你作何解释?”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855/5026081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