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破晓之后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驱散栖凰宫内夜的沉滞时,夏静炎醒了。
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涯让他即使在沉睡中也保持着极高的警觉,但这一次,唤醒他的不是危险的预兆,而是怀中真实的、温热的触感。
凤戏阳枕着他的手臂,墨缎般的长发铺散在他胸膛,睡得正沉。昨夜最后的癫狂与撕扯早已平息,只余下一片狼藉的床榻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他们两人的靡靡气息。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上还残留着昨夜被他啃咬出的细微伤口,平添了几分脆弱的媚意。
夏静炎没有动,只是垂眸看着。一种极其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酸涩,胀痛,甚至带着一丝恐慌。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地同榻而眠,从未在醒来时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体温。这感觉……太过危险。仿佛他坚守多年的、冰冷的堡垒,被硬生生凿开了一个口子,灌入了让他无所适从的暖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深地圈进自己怀里。这个动作惊动了怀中人。
凤戏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迷蒙只持续了一瞬,那双凤眸便恢复了惯有的清明,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锐利与……坦然。她没有惊呼,没有羞涩,只是微微抬眸,对上了他复杂难辨的视线。
“陛下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平淡得像是在问早安。
夏静炎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瞬间被这过分的平静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他冷哼一声,抽回被她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刻意带上了几分粗暴:“怎么?你很失望?没能在朕睡梦中给朕一刀?”
凤戏阳顺势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和其上斑驳的、属于他的印记。她浑不在意,甚至随手拢了拢微乱的长发,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讥诮:“陛下说笑了。臣妾若真想动手,何须等到陛下睡着?”她侧过头,目光扫过他裸露胸膛上几道清晰的抓痕,“昨夜机会不是更多?”
“你!”夏静炎被她堵得一噎,俊脸瞬间阴沉下来。这女人,撕掉那层“病弱柔顺”的伪装后,牙尖嘴利得让人恨得牙痒痒!他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凤戏阳,你别以为上了朕的床,就有了放肆的资本!”
“臣妾不敢。”凤戏阳任由他攥着,甚至微微倾身靠近他,吐气如兰,眼神却挑衅,“臣妾的资本,从来不是陛下的床榻,而是臣妾自己。”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凌乱的床褥,“倒是陛下,似乎……很满意臣妾这份‘资本’?”
她的话大胆而露骨,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夏静炎敏感多疑的神经上。他眼底瞬间翻涌起暴戾的猩红,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强烈的、扭曲的兴奋感也随之升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毫不掩饰的锋芒,这样与他旗鼓相当的疯狂!
“满意?”他扯出一个冰冷而邪气的笑,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鼻尖几乎相抵,声音低沉危险,“朕只是还没玩腻而已。等朕腻了,你这身傲骨,朕会一根根拆下来,做成簪子。”
“那臣妾拭目以待。”凤戏阳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甚至微微笑了起来,“看看是陛下的手快,还是臣妾的骨头硬。”
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溅,没有温情脉脉,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与征服欲。半晌,夏静炎猛地松开她,像是厌恶又像是迷恋般,狠狠瞪了她一眼,翻身下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背对着她开始穿戴。
“起来伺候朕更衣!”他命令道,语气恶劣。
凤戏阳看着他那带着几分赌气意味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他身后,却没有立刻动手。
“陛下,”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臣妾今日不想装病弱了。”
夏静炎系腰带的手一顿,侧过头,阴鸷地瞥她:“怎么?昨夜‘劳累’过度,装不下去了?”
“那倒不是。”凤戏阳抬手,替他整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只是觉得,对着陛下,再装下去未免无趣。反正……”她抬起眼,眸光流转,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陛下不也早就看穿了吗?”
夏静炎盯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摒弃伪装后的、赤裸裸的清醒与锋芒,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轻松?是啊,无趣。他早已厌倦了后宫那些千篇一律的恐惧与谄媚,只有她,只有这个同样戴着面具,却敢在他面前亲手撕掉的凤戏阳,才能让他死水般的心境掀起波澜。
“随你!”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许,“只要别给朕惹出收拾不了的麻烦。”
“陛下放心。”凤戏阳替他抚平衣袖最后的褶皱,语气轻松,“臣妾惹出的麻烦,自己会收拾。若收拾不了……”她顿了顿,抬眼看他,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不是还有陛下吗?陛下总会给臣妾兜底的,对吧?”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却又精准地戳中了夏静炎那扭曲的占有欲和庇护心。他脸色变幻,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朕看你真是活腻了!”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真正动怒。甚至在她转身去梳洗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她那不再刻意柔弱、反而显得更加挺拔婀娜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痴迷的神色。
早膳很快被宫人呈上。夏静炎坐在主位,看着凤戏阳神态自若地坐在他下首,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口啜饮、食不知味,而是举止优雅却速度不慢地用着膳食,甚至偶尔还会对某样点心点评一句“太甜”或“火候过了”。
他看着她这副“原形毕露”的样子,心里那股别扭劲又上来了。他故意将自己面前一盘她多夹了一筷子的水晶虾饺挪到远处。
凤戏阳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夏静炎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恶意:“朕想吃。”
凤戏阳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伸筷,精准地从他面前的碟子里,夹走了他刚咬了一口的金丝卷。
夏静炎:“……”
他看着自己碟子里那个缺了个口子的金丝卷,又看看凤戏阳面不改色地将其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直冲头顶。他猛地摔了筷子!
“凤戏阳!”
殿内伺候的宫人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凤戏阳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他,眼神无辜:“陛下何事动怒?可是这金丝卷不合胃口?臣妾觉得尚可。”
夏静炎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她。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女人气死!可看着她那副“你能奈我何”的坦然模样,他心底最深处,却又诡异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感。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剩下暴戾和空虚的躯壳,他会因为她而愤怒,而失控,而……感受到一种近乎自虐的愉悦。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扭曲,带着浓浓的威胁:“好,很好。凤戏阳,你给朕等着。”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战战兢兢的宫人。
凤戏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这才缓缓放下帕子,对跪了一地的宫人道:“都起来吧,收拾一下。”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将暴君气得摔筷离去的人不是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指尖,因方才那番近乎在刀尖上跳舞的挑衅,而微微发着烫。
她不再伪装,而他,似乎也默许甚至……纵容了她的这份“真实”。
这种扭曲的、充斥着毒舌与威胁、却又在细微处透露出诡异宠溺的关系,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安心。
她知道,夏静炎那句“你给朕等着”,绝非空话。他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来,用他那些疯批而偏执的方式。
而她,竟然有些期待。
这破晓之后的关系,比黑夜里的相互撕咬,更加危险,也更加……迷人。
她拿起筷子,重新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味道,似乎比刚才更好了。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849/43365087.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